萧阳月半跪在地面上,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低头闷声吐了一口鲜血,继而又毫不在意地用苍白的手背抹去。
周围的树林中,不断响起如刺耳风声般的鹤唳,一道瘦长的人影如鬼如魅,隐约之间,竟还能听到如同禽鸟振翅的声响。
这阵声响,萧阳月有所记忆,他在芥子岭中也曾听到过。
一刻钟前,萧阳月在箐阳山突遭袭击,来人身怀一种极为巧妙罕见的禽鸟类功法,身形动作迅猛矫健,动作快得竟如同生了双翅,武功之高强,甚至与他不相上下。
与他打斗中,萧阳月失了自己的剑,也伤了肩膀与手臂,他本就疲惫不堪,如今没有趁手的剑,已是落了下风。
先前在箐阳山,距离晏家庄不过二十里,萧阳月心中有所顾忌,便故意将此人朝着远离晏家庄的地方引去,缠斗了近一刻钟,如今究竟身在何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那道人影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大树枝头,嘶哑如鸟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如云雾缭绕,不知从何处传来:“方无竹在何处?”
萧阳月心下一沉,并未作答。
藏在暗处的公孙贺喑哑一笑:“哈哈,萧阳月,你可真是个美人,你若愿意归服于我奇蛊门派,想必霍乔大人也不会亏待于你……”
话音未落,萧阳月已闪至眼前,公孙贺双眸倏地睁大,二者眨眼间便过了数道杀招,萧阳月以林间随处可见的树叶为利器,将内力裹于叶片之上,柔软的树叶便变得如同那锋利的刀刃,顷刻之间便足以取人性命。
公孙贺躲过数道飞叶,猛然从袖间洒出一片深红色粉末,萧阳月猝然后退,却还是吸入了些许,那些粉末进入他的体内,刹那间便泛起一股针扎般的灼热,萧阳月面色猛然一白,熟悉的烧灼之感从骨骼深处窜出,让他的力气霎时卸下大半。
公孙贺奸邪凄厉的笑声自耳畔响起:“你中过焚骨香对吧?此毒一经人体,便会附于骨上,你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竟真以为焚骨香有药能解!”
萧阳月的视线慢慢变得如隔了一道雨幕般模糊不清,只见公孙贺擡起一掌,猛地击于他胸膛之上,萧阳月猛地吐出一大口猩红,向后砸入树林中一片小湖中,冰凉的水花转瞬将他吞没,浓郁的血花如盛开的青莲,缓缓染红他周身的湖水。
湖中黑暗无比,冰冷的湖水灌入胸腔,萧阳月的肋骨大致是断了数根,胸腔疼痛难忍,他控制不住身体下沉,背后的幽暗中,似有无数条手臂将他拽下,往那幽深的湖底深深坠入。
公孙贺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运起一道招数,想乘胜追击将萧阳月毙于水中,就在此刻,一道铺天盖地的凌厉肃杀之气自树林深处横扫而来,如洪流席卷,顷刻间周遭树木扑簌作响,无数道无形的狂风化作的利刃从四方袭来,含着滚滚杀意。
公孙贺神色骤变,猛地落在地面上,双脚擦起一地落叶。
这个气息是……方无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公孙贺心中如此想道,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在如此悬殊的威压之下浑身冷汗如雨下,四肢都仿佛灌了铅般沉重。
公孙贺面色陡然因恐惧而变得煞白,他深知自己在方无竹手中撑不过两招,虽有意杀了萧阳月,但如今之情形已是由不得他耽误一丝一毫了,一念之差,就是尸骨无存。
如今方无竹已现身,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公孙贺当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使出飞鹤功法,朝着树林深处逃去。
冰冷的窒息感将萧阳月吞没,模糊中,他只隐约听见一声跳入水中的声响,有人将他从水中拽出,紧紧地压在一片暖热的胸膛之上。
明明已经快要窒息,可呼吸之间,肋骨传来尖锐的灼痛,使得他一时无法从窒息感中平复,萧阳月半昏半醒,湿透的发丝全贴在脸上,黑发底下是苍白的面庞,双眸紧紧地阖着。
方无竹将他抱上岸,冷冷地盯着公孙贺逃离的方向,暂且再让他多活些时日吧。
闫东来正坐在庄英与戚怀恩居住的院落正堂中喝酒,庄英面带几分担忧地站在一边,闫东来见状,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道:“不用操心姓方的那家伙,操心谁,都轮不到他。”
庄英微微叹口气,并未答话。
闫东来咂咂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酒壶,道:“晏家庄还有如此多居民,你该好好想想,如何在别处安顿他们才是。”
两人都心知肚明,晏家庄恐怕再也不是一个无虞之地。此地五年多前本是一处土匪寨,那时方无竹协助庄英将此地土匪都杀尽了,才夺了这个庄子当做临时的安身之处,而后庄英领着人修缮山庄,又在附近的山中挖出数条密道,才有了今日这处隐秘的藏身之地。
就在这时,院落的大门忽地被人猛地一脚踢开,方无竹抱着昏迷的萧阳月大步走入,两人身上皆往下滴着水珠。
闫东来和庄英皆是一愣,前者更是瞪大双眼,错愕喝道:“你怎么又把他带回来了?!”
方无竹:“打冷水来!”
与那日在芥子岭中一样,萧阳月浑身滚烫,虽不像那天那样严重,但萧阳月也已陷入昏迷,情况容不得耽误。
是焚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