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高杉和桂回到的村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一路上的行人都被他们一身的血污和伤痕给吓得退避三舍,议论纷纷。
而更大的骚动,出现在他们回到村塾之后。一屋子的同学都茫然而焦急地等待着呓的归来。然而没有等来呓,却等来了三个满身鲜血的狼狈家伙。
在他们三个踏入大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立即随着他们的靠近铺面而去,一屋子的男孩看着满身鲜血的三人,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
“高杉,银时,假发……”久坂义助第一个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冲过去揪住了银时的衣领,愤怒地吼道,“果然是你们!——我从昨天起就觉得不对劲了,呓小姐她果然是出门去找你们的!”
“……”银时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面对他的高声斥责,默不作声。
“你们别不说话啊!平日里不就数你们最能闹腾吗?——呓小姐呢?呓小姐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
天人盗贼团被灭的消息一早上就传遍了这儿的大街小巷,联想到一天前急匆匆出门的呓和彻夜未归的银时三人,久坂义助第一时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把呓小姐一个人丢在那里了吗?”
垂着肩膀站在原地的三人,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
久坂义助咬着牙,愤怒地挥起拳头狠狠揍到银时的脸上。
“混蛋!——平常呓小姐对你那么好你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这次竟然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情!把女人扔在战场上不管——你这样还算是个武士吗!”
“喂、喂义助,你这是做什么,冷静一点!”房里的学生们见这边居然打起来了,赶紧冲上去劝架,“到底发生了什么?……喂,银时?桂?高杉?——你们倒是说话呀!”
银时缓缓擡手,木然地用手背擦了擦刚刚被揍的脸颊,然后木然地擡起头——暗红色眼睛里不见一丝光彩。
虽然这家伙的死鱼眼平日里就没有什么神采,但是这种空洞失神到惊悚的眼神,还是让看到的人都吓了一跳。
而银时只是瞟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再次埋下头,一把挥开久坂义助抓着自己领口的双手,拖拉着沉重地脚步走进了村塾里。
缩到平常自己总是坐着的那个角落,将武士刀紧紧抱进怀里,深深垂下了头。
………………
…………
……
“我想要知道的,是详细的事情经过。”
一天之后,准时从萨摩藩归来的松阳,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村塾,连行李都没有放下就把银时、高杉和桂叫到了他的房间。
三人沉默地跪坐在老师的对面,感到脖颈上好像压了千斤重担,无论如何都擡不起头来。
松阳扫视着三人颜色各
异的小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晋助,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高杉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搁在膝盖上的双拳渐渐握紧,把膝盖上的衣料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我……我们……”
“呜……”
然而不等高杉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一旁的桂就忽然嘤嘤的哭出声来。
“呜……对不起,对不起松阳老师……呜呜……都是我们不好……”
“你、你这家伙,哭什么!”高杉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
事实上是因为在听到桂发出的第一声啜泣开始,高杉的眼眶就随之一热,几天来的紧张和自责差一点就化成眼泪滴了出来。
不过他还是拼命把泪水给憋住,瞪着通红的眼眶,拼命眨巴眼睛。
一旁的银时则从头至尾都是沉默的,脸上毫无表情。
若是在平常碰到这种情况,好脾气的松阳老师见学生掉了眼泪肯定是心一软就安慰道:“算了,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但是这一次,室内的气压却降到了最低。松阳的肩膀上还披着在外赶路时穿的羽织,柔和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哪怕安慰性的笑意。薄薄双唇紧抿着,松阳微微颤动的眸子透露出他紧张至极的心绪。
他看着埋头不语的三个学生,声音严厉,不容辩驳:“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呓她现在在哪里?”
“诶?找我?”
!!!!!!
轻细的女声从纸门外传来的刹那,跪坐在地上的三只小动物就刷的一下集体挺直了腰杆儿——
“不、不会吧……”
纸门被轻轻拉开,草绿色和服那清新的色泽瞬间涌进了三人的眼帘。门外规规矩矩地跪坐着的女人微微歪了歪脑袋,脸上挂着熟悉的温柔微笑,浅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上簌簌落下。
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你还活着?”。只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冲破咽喉,然后轰的一下引爆了大脑——
“呓、呓小姐!”桂首先从地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就一把抱住了呓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衣服里,放声大哭。
银时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呓的身影,木然的表情好像扔进了开水里的冰块一样瞬间融化,麻木的双眸也如同黑夜里点燃的灯笼,渐渐溢出朦胧的光华。
他的嘴唇迅速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喊出什么话——但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到呓的身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随后,啪嗒一下,将额头重重抵到她的肩膀上,并且生怕她离开了一般,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臂。
呓伸手拍了拍银时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又擡起头,看向还坐在原地遥遥看着他们的高杉晋助。
小
少爷正绷着脸,紧紧咬着嘴唇,坐在那儿目光强烈地瞪着和呓抱成一团的桂和银时。在接触了呓的目光的时候,又赶忙慌张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去,墨绿色的小眼珠心虚得到处乱转。
“晋助?”这是呓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柔柔的声线,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耳膜上,搔得他心里痒痒的。
最后,高杉晋助到底还是端不住了,磨磨蹭蹭地蹭了过去。
不像桂和银时一样亲密地靠近,而是规矩地跪坐着,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而犹豫片刻,满脸通红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呓的衣摆。像是最终被家人找到的迷路孩童抓着妈妈的衣角一样。小小的拳头微微颤抖,把她草绿色的和服衣摆拽得紧紧的。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呓拥抱着三个暖暖的小身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溢出水来,“既然你们都在,那么我终于可以问问你们……”
诶?问?问什么?
“我终于可以问你们……”温柔的低吟忽然变成来自地狱的低沉咆哮,“这次这个见鬼的行动是哪个混小子开的头?!!!”
“诶诶诶诶——!!!”QAQQAQQAQ
………………
…………
……
“……你把他们三个怎么了?”
还没有消气的呓气呼呼地回房的时候,松阳正拿着一本书,就着灯光在草草地阅读。
“让他们一人头上顶一个南瓜去围着村塾青蛙跳了。”呓一边生气地闭着眼睛坐下一边硬邦邦地回答。
“这样啊……”
“?”
没有想到松阳那边却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就低下头去盯着书页了。
呓意外地探过脑袋去看他的表情,心下立刻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