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藩脱藩浪人、着名学者、尊王攘夷志士林子平先生去世了。
死因:斩首。罪名:宣传异学,散播反动言论。
几天前,吉田松阳收到的那封来自林子平的信,就是他的绝笔书之一。
林子平是松阳的挚友之一。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从少年时期起两人就从未断过书信往来。是少有的令松阳敬佩的学者志士。
要说他为什么能和松阳这么谈得来——呓猜想,估计是因为名为“愤青”的连带感吧。(这是毛的连带感!)
林子平是个极端的愤青,从13岁一直到三十岁都没能走出中二期的热血中年人。他的姐姐是仙台藩藩主的侧室,凭着姐姐受宠而获得了高高在上的地位,然而却因为藩主拒绝采纳他提出的教育经济政策而愤怒地退还了所有的俸禄,离家出走,游历四方。并在游历途中着书无数,震撼了整个日本。
然而他的书中,全都是露骨地抒发他对幕府的不满和对其腐败的揭露——哪个出版社有胆子印刷出版这种书?没有出版社愿意帮助,他就自己掏钱印书。印出的书全都被幕府收缴焚烧,他就自己手抄传阅。遭到软禁也不肯停止抗争。
和松阳一样尊敬着他的攘夷志士自然鼎力相助,终于让他的着作《天国兵谈》(*)传遍了天下。
在攘夷志士中处于最高领导者地位的存在就这么被处死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系列强硬的农业、商业、思想改革。这种霸权性质的强行改革在全国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年轻的志士们都愤慨不已,挥舞着刀枪咆哮着要为林先生报仇。草莽与正规军混杂着的攘夷军队浩浩荡荡地向江户进发
攘夷运动兴盛期的最后高.潮即将来临。然而与之一同来临的,还有安政大狱。
——这一场安政大狱前夕的风波,人称宽政变乱。无数的年轻志士在这一场变乱中以公亩为单位地倒在了血泊里,重重打击了攘夷份子的武装力量。
将军府最高楼上那个隐身于阴暗中的男人冷笑着一挥手,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林子平的尸体吊在上面做诱饵,然后坐等那些年轻的生命赶来自寻死路。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再过不久,待到安政大狱之时,这一伎俩将会再次被运用,只是巨网中央挂着的诱饵,换成了吉田松阳。
好在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松下村塾里,吉田松阳还好生生地坐在病床上,制止自己那两个久违的弟子莽撞地参与到攘夷志士的送死洪流里。
银时倒还好,问题是桂——他也是一个钻进死胡同里就出不来了的主。
不过以前松阳总能很轻易地说服他,但这一次却倔得不像样,仿佛那林子平是他的亲爹似的,义愤填膺地握着拳头,说一定要加入长州藩里
的年轻人自发组建的义勇军前往江户。
呓看着一脸正色喋喋不休的桂,向银时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货在江户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长州藩的说客。被那家伙给洗脑了。”银时打了个呵欠,言简意赅地解释,“那说客是个商人。”
松阳和呓顿时了然了——宽政改革里有一条重要的政策,就是“重农抑商”,这严重地损害了日本刚刚兴起的资本家阶级的利益。特别是长州藩——这一在国内商业发展最为繁盛的藩国,经济利益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看来,那些商人是打算利用这些满腔热血的年轻志士给自己的财道开路呢。
呓投向桂的眼神不禁又多了一丝怜悯。
——可怜的孩子,动脑子这种复杂的工作不应该交给你来做的。(喂!)
然而,不能不管啊——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可是真的会冲上战场一去不返的——虽然明显是个陷阱。
这时候就是老师的工作任务了。所以呓便一派轻松地坐在一旁泡着茶,把这个刺头交给松阳处理。
但这一次的桂比想象中的还要倔强,松阳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地劝了半天,他硬是不服。一旁的银时烦躁得想要掐死他了都,他却还是撅着嘴,坐得笔挺,垂着眼睛像个不动明王一样不为所动。
还满嘴歪理频频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太阳西斜天色渐暗,壶中的茶水也泡得淡而无味了。
松阳头疼地揉着鼻梁,银时浑身炸毛掐着桂的脖子死命地摇——“够了我受够了!让我杀了他吧老师只要杀了他就一了百了了吧老师!”
“银时,你冷静一点……”
“真没用呐,怎么?无所不能的松阳老师你也有这一天?”呓斜眼睨着松阳,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
“看我吃瘪有这么开心吗小呓?”松阳虚弱地冲她笑了笑,摆出一副——别忘了我还有病在身呐——的表情,“拜托,再帮我一次——你也不想看到桂被骗吧?”
偷偷躲开两个学生的视线,松阳看向小呓,浅色的眼底泛起疲倦且委屈的水汽。
“唔……松阳你啊,”呓偏了偏头,面颊染上一层可疑的红晕,“表情太犯规了!”
“呵。”
吉田呓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超级正太控——好在这个致命弱点到目前为止只有吉田松阳一个人知道。
否则……
松阳看着呓的侧脸发了会呆,心想:“否则,就会每天看到被高杉银时他们欺负到痛并快乐的小呓泪水涟涟的哭诉‘救命啊松阳!他们太可爱了我无法拒绝!’了吧?”
事实上,十几岁的吉田松阳就经常用卖萌这一招欺负吉田呓。这么说来,高杉他们果然还是比不上自己的老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吉田呓的死xue所在,松阳当年可是只花了几个月就发
现了她的弱点来着——不,如果不是那场火灾把他们几个吓乖了的话,他们早晚也是会发现的吧?
啪。
忽然,呓擡起巴掌拍了松阳一脑袋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小子在胡思乱想什么?”呓嘴角抽搐,怒视着松阳低声说,“再敢露出那种天然呆的表情就杀了你哦!”
“呵呵……”
“不许傻笑!”
被明明已经长到二十多岁毫无正太属性残留的松阳萌到,呓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自己果然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上品萌正太所以饥渴过头了(……)。
然后便正色站起身,走到门口对还在和银时撕扯的桂说:“不需要那么麻烦,你是个武士吧?那就用武士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吧。”
“咦?呓小姐你的意思是……”
“呵呵。”呓歪了歪脑袋,笑得一派人畜无害,“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剑术成长到什么程度了呢假发。”
“哦……诶?”待到桂的思维通过他那漫长的反射弧将表情显露在脸上的时候,呓已经拿着竹刀和护具在院子里等他了,“呓小姐!不是假发是桂!怎么连您也这么叫我了!QAQ”
戴护具用竹刀的比武方式其实是最近才发明出来的,以前的日本道馆更倾向于战国风的激烈训练方式——不过不戴护具用木刀训练很容易受伤——而且还是动辄就断腿骨折的伤。
几年前被银时一刀砍得头破血流的山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松下村塾在前不久也跟着道馆里的流行配备了护具,用起了竹刀。
在江户那种时尚前沿的城市练剑的桂当然很熟悉这种对战方式,他一边熟练地给自己绑上护具一边气呼呼地鼓着脸高声申明:“我的名字是桂!桂小太郎!呓小姐,决出胜负之后请务必将称呼改回去!”
“但是,叫你桂的话未免显得太生疏,可是小太郎这种走在大街上叫一声会有十几个人回头的大众名字我也不想叫,果然还是假发比较有个性.吧?——而且为什么要强调名字,我们不是在为了你加入义勇军的事情而决斗么?”呓毫不客气地将手上的竹刀嗖嗖的挥了几下,让身体适应起来。
“那个不重要!”正色。
“比起攘夷难道名字更重要吗!请问你刚刚的青春热血义愤填膺都要哪里去了啊混蛋!”
“不是混蛋是桂!”正色。
“==够了我不打了,银时,批准你过来把这家伙的脑袋砍掉。”
“收到~”
“小呓!快别开玩笑了!”
玩笑归玩笑,对决终究还是要正正经经地打起来。
呓心知现在的桂和几年前的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从那张曾经水灵灵粉嫩嫩现如今却毫无萌点的瓜子脸这一点上就看得出来(泣)【你够了!】
之前我们就说过,呓的体制特殊
,就类似于每天都自动格式化的电脑一样。不老不死,但同时却也意味着她的腕力、耐力和攻击力等全部都是定值,即使技术上还可以得到提高,但是她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年轻气盛的桂的。
如果对手是个傻大个倒还可以靠着以小博大的技巧拼一拼,但是纤细的桂在武术上走的路线明显和自己是一样的。
路线一样,力量更胜一筹,技术呢?
呓的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这反倒让那一头的桂心里打起鼓来——童年时“强大”的印象对一个人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就好像每一个孩子都曾经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一样。
呓对于村塾里的那些孩子而言,就是这么一个“超人”的形象。
桂拿着竹剑犹豫了片刻,然而当剑挥舞起来的刹那,眼底的犹豫便瞬间消失,他神色认真,闪烁着凌冽的锋芒朝呓攻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头!”呓迅速做下了判断,脚尖一点往后躲闪了一步,然而刚刚站稳便看到桂的剑尖仿佛瞬移了一般朝她的胸甲刺来!赶紧擡起手中的剑挡到胸口,他的剑又像变魔法似的出现在左边——啪!狠狠击中她的护腕。
如同魔术般的神奇剑术,肉眼几乎无法看清他的进攻线路。
“嘶——”右手手腕被他那一击打得几乎麻痹了,传来一股碎裂般的疼痛。呓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心底骂道:这个没轻没重的臭小鬼!
“三局两胜吗?”疾风骤雨般的攻势结束,桂脸上端着严肃冷酷的表情,但一抽一抽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的得意。
——表情好欠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