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解放者的血腥仪式
记忆回到五十年前那个初夏。七牲祭当天。
北京,旧鼓楼大街。
地面上,外表干巴光秃的凶皇木高耸入云。
半空中,无数乌鸦绕着这棵黑树盘旋往复,铺天盖地围成几个圈,怪叫声不绝于耳。
一片莫名杀戮的腥风血雨过后,众人接连堕入死灭的深渊,被害者既有自己的母亲,也有行事诡谲的澹台大哥同他的孕妻、狐假虎威的满姓夫妇,以及外强中干的阚大叔。莫不是阚大叔这憨货,无意间毁坏了克制凶皇木的九首神农像,给小院居民带来了这场灭顶之灾?
然而就在暗无天日的末世绝境里,有人如同神降般翩然现身。
这是一个容貌清奇又不失肃穆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非同凡响的气息,穿戴也着实为那个时代所不容。咖啡色连体服搭配浅褐色贝雷帽和棕色长筒靴,这装扮放在当时简直惊世骇俗,无疑属于易被周围人群起而攻之的资产阶级尾巴。
“七牲祭,成就‘解放者’的仪式。”男人冷若冰霜地告诉满身血污的幸存者。
“果然是七牲祭......”侍月千鲟眸中惊恐之色逐渐散去,目光缓缓从奇装异服的男子身上移开,先是走到母亲跟前,确认了她的无鼻息,拂面合上了逝者的眼睛。嗟叹过后,戚戚然回到因半惊半伤而晕厥倒地的色子近旁,蹲下将人扶起,以肩膀托住对方后脑勺。
“放心,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冷血男唇齿微动,像是在确认院内牺牲者的人数。
“下手真够狠的,连孕妇都不放过,简直灭绝人性......”侍月千鲟猛然扬头,怒视着悲剧的始作俑者,自知微如蝼蚁。冷血男气场过于强大,同他硬拼的话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灭绝人性?你真会用词。不过我更愿意把你的话理解为赞美,面对修为近乎于神的人,发自内心又情不自禁的称颂……”冷血男待理不理地喟然抿笑,“措辞恰如其分,好得很!”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侍月千鲟本想据理力争,驳斥对方杀人的是魔而非神,忽又联想到此前在坊间手抄本里读到过的蛾摩拉、亚特兰提斯毁灭,以及诺亚方舟之类西方传说,于是改口谴责道,“就算这些人个个有罪,也轮不到你来惩罚他们……”
“我可没工夫关心他们究竟是好是坏……”冷血男仰天望了望周旋的群鸦,然后颇为不屑地递给对方一个极具暗示性的眼神,“猎物是小家伙们首先发现的,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顺着它们的指引,找到了这里而已。人到底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不该由我来担这个责任……”
侍月千鲟无言以对。虽然不清楚其他人承受了怎样的业报,但母亲的结局,起因早在一年前就种下了。他永远忘不了,曾在大医院内分泌科做过护士长的母亲,如何把白色的小药片磨碎之后,掺进带去给丈夫的饮食里,悄无声息地了结掉对方性命和夫妻缘分的决绝往事。
牛棚里死了个把牛鬼蛇神,这在当时算不得什么大事。
况且纵有可疑之处,不消当事人动手,自上而下也会有无数看不见的手代为掩盖真相,用患病亡故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