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传讯
“修此道者,天降劫数!”
一声尖锐凄厉的嘶吼在耳边炸开,重光在朦胧之中正看到一把雪亮的利刃,以冰冷到极致的温度反复提醒着什么,暗示着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抓着一截衣袖,明朗的珠光自高处投下,依稀有些刺目。
重光阖了一下眼帘,随即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琉璃阁,身上盖着元重华褪下的外袍,已不知睡了多久。
“重光?”
元重华正背靠着书架卧坐,听到动静,他放下手中那卷典籍,来到重光面前。
他颇有些担忧:“小壶境中之物,都是先人传下,也不知有多少暗含玄机。”
“之前你再拜了祖师像之后就无端昏迷,大哥也查不出原因,可是你遇到了什么?”
之前重光突然在祖师像前昏迷,又寻不到原因,让他好生焦急。
重光支起身,稍稍按了按额角,这样的骤然惊醒让他有些微的不适。
宽大的外袍滑落,他这才渐渐从梦境的恍惚中清醒过来,轻咳一声,重新将衣袍递还给元重华:“让大哥担心了。”
元重华接过衣袍,安抚地笑了笑:“重光,你我如今若再说这话,大哥可就生气了。”
重光脸上浮起些血色,不易察觉地按了按胸口——他记不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却总感觉这里似乎空空的,少了什么一般。
“大哥,我没事儿。”重光站起来对着元重华笑笑。
元重华再次渡入一缕火灵替重光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一身经脉无碍,气机流转也算正常,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夜深了,今日你也劳累,便休息吧。”
之前重光筑基时闹的动静太大,他虽遮掩,但毕竟引动了天象。
再加上之前在百味镇的遭遇,重光日后怕是风波不断。
他得先去检查昆仑大阵是否损毁,以防万一。
重光见元重华神色匆忙,知道他还有要事,也并未阻拦。
天上繁星今日已不可见,高天之上唯有冷月独悬,照出亘古长夜。
重光刚惊醒,一时也没了睡意,披上衣服想着琉璃阁外走去。
这三年,他在修行时已经熟悉了昆仑山的一草一木,也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人。
一阵晚风吹过,重光踏着月色,遥遥望着极远处夜幕与月光并不分明的界限,宽大的衣袍无风自舞,猎猎翻飞。
随风而来的,还有女子的低泣声。
而整个昆仑,唯有一个女子——元溱。
重光念及之前元溱的表现,还有元重华言语之间的希冀,突然间就明白了他当时答应这场比斗的原因。
元溱的眉目不算婉约,笑起还带着几分明艳,对方凌乱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风出来时仿佛连带着能刮出一片青丝飞扬。
重光眼神落在对方被烧伤的左手上,掌心的皮肤烫的又红又肿,手背上也起了大片的水泡,渗着水,看着触目惊心。
火灵要是控制不好,也是会伤到施术者的。
他现在能说什么呢?
他要修行,他要去查那个真相,所以他也必须要赢。
“是你?你来做什?”反是元溱开了口,她立刻擦拭自己的泪痕。
重光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立在原处。
元溱看着他,良久后轻轻一笑,却没有笑出声,哑声说道:“我从八岁起就随着师父修行,一直以为他的传人会是我。”
她垂下眼睑:“你根骨好又如何,你一日引气我可以练十年,你三年筑基我可以练百年。”
元溱似哭似笑,目光中像是有烈火烧灼:“我根骨资质或许不如你,但是可以十倍百倍的去努力。”
“何况我资质也不差啊,为何你一来,就要抢走我追逐了百年的东西?”
重光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对不起,因为我也需要。”
无数压抑的情感,如一把把尖锐的刀,狂风骤雨一般朝元溱心头刺过。
她仰了仰脖子,死死的忍住眼中的雾气:“对不起有用么?对不起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么!?”
重光摇头:“没有。”
蓦地,元溱怔住,眼眶发热,红着眼睛看向重光:“我明明是最先跟着师父的,是我先来的!”
重光叹了口气:“可师姐输了,修行,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一心向道,或许这就是他不选我的原因吧。”
看着重光明澈的眼,元溱突然有些凄然的笑了:“因为我……心悦他。”
“是我不能一心向道,他才会不收我做传人。”
“是我自己的错,可我不过是想在他飞升前陪着他而已。”
重光顿时瞪大了眼,一时间被惊得甚至无法言语。
元溱喜欢……元重华?!
怪不得元重华不亲自替元溱解开心结,原是因为……这可真是……
元溱凝视着重光,脸上却还带着未干透的泪痕:“重光!你是他找了三百年才找到的传人!可不要与我一样让他失望!”
她语气一缓:“他不日就要飞升,你少让他操心,听见没有!”
重光恭敬道:“我自会刻苦修行,也会少麻烦大哥的。”
元溱再次静静端详了重光片刻,才又道:“你这个年纪,在凡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重光:“……?”
怎么就跳转到这了?
见重光不答,元溱双目一蹙:“要是有,赶紧忘了,你如今修行,二人有别,凡尘当尽数斩断。”
原来是这样。
重光呼出口气:“多谢师姐指点,重光并未有心仪之人。”
“你明白就好,修道之人,能不沾情爱,也是幸事。否则……若有那日,你可不要步我的后尘。”
元溱随手一招,便有清光一道在她手中化作一块通体火红、全无杂色的环形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