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入命3
月光澄亮，照得草木灿烂明净。
重光回头又看了眼那寂静的剑崖，最后还折返到草地。
虽然剑崖内的剑阵重光已然参悟了大半，但他与元重华，伏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却依旧要留在此地养伤。
伏宿几日之前说了要替重光开启崖下入口之后便踏风而去，不知所踪，唯余下重光和元重华二人留在剑崖。
重光在剑崖前睁开眼，今日他体内灵气已虚耗良久，再在悟下去，也悟不出什么。
待他到寻到崖上时，远处忽有一道火灵蹿起，引得四面气机震动。
元重华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任凭那些火灵穿梭，就要将他同这片火焰融做一体。
重光有些心惊，对方周身火灵杂乱不堪，隐约有不受控制之兆。他再细看，元重华此刻眉头紧蹙，俨然不是非常顺利。
之前伏宿“时日不多”之言仿佛挥之不去，压在重光心口。他曾劝说元重华离开，可对方却并未答应。
元重华睁眼时，第一眼看到得就是一双湛蓝的眼，他忽的手指颤了下，用手遮住那双眼。
“大哥？”
重光有些疑惑于对方此刻所为，忍不住开口，伸手似乎想要将对方的手拉下来。
二人指尖交握，微热的温度让元重华得呼吸变得急促，心口仿佛不受控制般得跳的越来越快。
元重华心脏微跳，注视着重光，仿佛能看到对方海蓝的眸子漾着天池水光，他蹙着眉，担心的望着他。
仿佛有什么叩开了心门，其势汹汹，无法抗拒。
“重光……”
元重华得声音有些喑哑，他放弃般得拿下那只手，阖上眼。
……我终不如大哥心性坚定，一心向道。
一心向道？
元重华苦笑，当真如此吗？
重光心有忧色，却故作轻松的将手伸到对方眼前，似要抚平那个眉间的峰峦：“难得见大哥眉头紧蹙，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莫非是哪里又开了桃花？”
下一刻，他的手便被元重华如同反射一般握住。
元重华的嗓音有些艰涩：“没有桃花……只有……”说道此处言语堪堪停住，他捉着重光的手亦有些颤抖。
“大哥？”
感觉到对方的力道由大而小，由重而缓，重光一愣，不知为何会迎来这样的反应。
对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以往。
当下他却还是顺着对方，把手重新按在对方眉间，顿时一股至清之气也随之安抚对方灵台：“大哥，近日是不是有心结？可能与我说说？”
“……”
元重华略微摇了摇头，阖上眼，终是安抚地笑了笑：“没事了，可能只是一时的气息不稳，倒教你担心了。”
重光渡入一缕灵气替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一身筋络无碍，气机流转也算正常，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重光的眉眼温和，：我欠大哥那么多，总要一尽弟子之责。”
元重华看着那张脸上的微笑心中略微一动，只觉得一颗心都落在了一片极柔软的地方。
“你我师徒兄弟之谊，挚友之情，大哥本就该引你前路，护你道途，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重光摇头：“并非如此……”
世上本无理所应当之事，元重华这样说，是因为对方是元重华。
元重华望着对方一脸真挚，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叹息道：“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忘记，而非记得。”
重光抿了抿唇，遇上对方后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如浪涌般浮现。
“我……辜负了大哥的期望，我放不下。”
对方花了那么大的心血，他终究还是让对方失望了。
他愧对元重华。
清风吹过，重光的发被微风吹拂，缠绕到肩膀，也缠到了元重华的手上。
他的心一抖，将手收回：“为人子女者理当如此，大哥是怕你是非不分，自误道途。”
“你有你自己的道，大哥会助你。”
重光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元重华似乎永远都是如此，而这体谅，恰恰是重光所承受不起的。
“重光，我近日确实有心结。”
耳边传来元重华的话语，他似笑了笑，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山崖，溅起尘埃。
重光擡眸，眉宇间有着转瞬即逝的讶异。
之前元重华不谈，他还以为对方并不想要告诉他。
元重华缓缓靠近，长袍无声地曳过山石，然后，重光便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
双目交接，凉薄的月色兜头罩了下来，元重华的眼神在月光下温和柔软，不似寻常。
重光一惊：“大哥！？”
元重华握住重光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的同时上前一步，与他额头相抵：“重光……”
重光心头一跳，似乎明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大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元重华垂眼感受着这一刻环绕自己的温暖与气机，温和道：“你问，大哥……知无不言。”
忽地，不远处传来了讥讽之声。
“好个元宗主，怪不得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您这下手够快呀。”
涂山阙兮不知从何处缓步走来，面含讽刺：“怪不得那日元宗主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监守自盗。”
“元宗主，比起用惑心，论手段我可真是不如你。”
涂山阙兮总有这样的本事，话说得柔软，却异常刺耳。
元重华一愣，随即眼含愠怒：“你竟敢对他用惑心？”
涂山阙兮垂下眉目，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呵呵，我用惑心，却没影响到他。”
他之前都已经去寻到了涂山泷，打算出去了，可是当他想要调息时，明明紫府充盈，识海内却是乱作一团。
心口仿佛胀满了不可言说的东西，即可就要撑爆一般，完全无法修行。
明明元重华中途破解双方都不受影响，为什么他会被反噬得这么厉害？
涂山泷的话还回荡在涂山阙兮耳际。
“如今你受惑心反噬，若不能让那人喜欢你与你合籍，便只能杀了他，否则道心动摇，自毁根基。
只是看你如今模样……怕是要你亲自除他才有效果。”
*
涂山阙兮看向元重华，讥讽之意更甚：“元宗主此时疾言厉色，是因为我打断了什么？”
“说什么一心向道，你敢告诉他，那日在迷梦中是什么困住了你么？”
“你与我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另有所图。”
迷梦是他的法宝，最后困住元重华的那道幻境，他是知道的。
心思被曝露出来，元重华拢于袖中的手几乎是用力地攥紧成拳。
重光感受到元重华的僵硬，手附上对方的手掌，转头看向涂山阙兮，语气平静：“这与你何干？”
涂山阙兮笑容僵住，仿佛被刺了一刀：“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另有所图，又与你何干？”
重光直视他，言语郑重：“大哥待我，如师如兄，情真意切。即有所图，重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这又与你何干？”
救命之恩，引途之情，即使有所图，元重华却从未有一丁点对不住他。
当初在院子中收敛父母时，对方那十步之遥的扶持之情；昆仑山上，对方替他洗炼经脉与教导之恩令他终生不忘。
“……你居然问，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