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拭去侧脸溅上的一滴水,他手向下几步,掐住元重华的脉门:“大哥,我们一道出去。”
元重华一愣:“你叫我……”
“大哥,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与你一同出去。”
重光蓝衣舒缓,落于桥上,他伸手向着虚空中轻轻一握。“啪”的一声,灵鱼再次跃出,在水面上一跳,掉在池中。
元重华目光微垂:“重光,我……”
“你我同出一源,我从未与你计较过什么,不是么?”重光擡头,“出了琉璃阁你当能记起,但你却假装什么都记不得。”
元重华苦笑,攥紧手心:“对不住,重光。”
重光点点头:“先出去,幻境之下皆是虚妄,今日那些话孤便当作没有听见。”
元重华握住重光的手道:“那我便出去再说给你听。”
灵力环绕周身,掀起无形气浪。
神识沉入,重光将全部心神灌注于此地,竭力分辨着其中的每一缕灵机。
幻阵其中灵机混杂纠缠,极难拆解,但有灵力相助,不到片刻,幻境碎裂。
迷雾中的元重华睁开了眼。
重光站起来向四周看去,此时已至深夜。
“伏宿和涂山阙兮此刻也不知如何?但这幻阵越来越深了,要尽快破开。”他对元重华伸出了手,“你与孤同源,借力给孤,破了法阵。”
元重华朗笑,双手一擡,勃勃的灵气便传入开始传入阵法,重光以神识勾勒阵纹。灵力闪耀之间,阵纹突然向四周发散,此阵碎了大半。
雾气褪去,重光果然看到了不远处坟头昏迷的伏宿与涂山阙兮。
重光皱眉:“此地凶险,怕早有魔族等候,速离此地。”
元重华也知此地并非说话之地,带着伏宿与涂山阙兮便要离开此地。
“想走?”
顷刻间,莫大的威压如浪潮般扩散开来,四周随之一静。
“当”地一声,火花四溅。
一挺幽蓝长枪,横插进来,元重华仓促与他对上一掌,不过片刻,体内的气机被对方震得翻涌。
一道黑影坐在麇集的星辰间,那些明媚的星光落在他眼中,却只照出一片阴寒诡秘:“金衍,又见面了。”
重光眯着眼,认出了对方:“魇尊,好久不见。”
当年魔族魔神为首,魔将为尊,后来魔族尽数随着被封印于黄泉之下,由朱离看管。
没想到魔神与魇魔能从冥界出来,看来冥界如今不是一般的乱,也怪不得朱离会封闭了冥界的入口。
魇魔仰着头,一点也不着急着动手:“多年不见,金衍,你这模样可是狼狈极了,怪不得神尊要夺你的躯体。”
重光缓缓道:“可惜,若论狼狈,孤怕是不敌神尊。”
魇魔也附和地点点头:“是啊,相较当年,我们如今可是多不及了。”
重光微微一哂,笃定到:“那魇尊为何不出手呢?”
魇魔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骨帖,懒洋洋地继续往下说:“你可是金衍。”
金衍的金光是造化功德,与魔族正好相克不说,对方的智计当年可是让他们在对方手上吃了不少亏。
如今对方看着虚弱,谁知对方又有什么手段?
重光拂去指尖的落叶,凝神静观,目光微沉:“不胜荣幸。”
当年魔将不少,但魇魔却是最棘手的,只因为他的计谋超乎其它魔族。
对方如今功体大损,却急忙来寻他,与他而言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大幸。
魇魔一笑,笑纳了这句夸奖:“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我特地准备了一份大礼。那份礼你可收到了?”
重光不置一词,星光落在他的眼中,把他的眸色照得愈发深沉,一片寒冽。
“看来是收到了。”
说到这里,魇魔终于有了站起身的意愿。
稳稳立足于虚空之间,他轻笑,似在感叹:“金衍,能从你脸上看这样的表情真是不容易。”
魇魔将那骨帖抛起又接住,笑得眉眼微弯:“这是何等绝妙的因缘际会啊。这里十世至亲的残魂与执念……你身为功德金莲,本不该有此因果,”
重光眉尖微动:“你当知道,事不可为,孤无不能舍。”
“你当然能舍。”
魔气盘旋魇魔身侧,刮起他宽大的衣袍。
他仰着头,望着高处没有尽头的幽暗:“但是,舍,有自愿而舍,不甘而舍,还有不得不舍。”
“舍之有愧,大道不成。”
魇魔手中的骨帖泛出血色,一时间如同骨上流了血。
他一步步上前:“好啦,闲话说的够久了。我们都想拖延时间,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重光忽然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魇魔哼出一声询问的鼻音。
重光低声道:“当年我们在一起下棋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魔族嗜杀成性,唯有魇魔例外,可惜,终究立场相对。
魇魔懒散一笑:“我当时在想啊,我这辈子有了个知己,将来也会有最大的敌人。我今日与他弈子,来日也许就要与他下生死之局。”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重光微微点头:“孤问完了。”
“你还真是……她是阵眼,你为什么让她走,你以为她跑得掉?那可是我亲自下的魔种。”
魇魔偏着头,看着重光:“除了这里的一里孤坟,我还将其它能寻到的残魂都放到她身上了,你当谢我替你寻了那么多世的至亲。”
重光的目光彻底冷透。
“别那么看着我,你那么难缠,我总得提前备些应对之法。”魇魔失笑,“倒也亏得机缘巧合,否则我哪里能抓到你那么大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