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至薄情4
“大难刚过,仙界无人,杀你众仙离心,孤今日来赴约,却不想诛仙。”
重光闭眼叹息:“一句戏言,一杯凡酒,竟毁了你我万载情谊。”
正如对方所言,他们二人之间的因果,又岂非一句话能说清的。万年至交啊,他也未必如原来那般容易放下。
清均指尖猛的颤抖,声音沙哑:“你还记得你我相交情谊?”
重光道:“但今日之战,你已经输了。输给孤,并不辱没你。”
“不辱没孤?”清均猛地颤抖着嘶吼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让我醒悟,你想让我堪破。可是我已经这样了。”
“你看清楚!我现在身上没有魔魂,所做的的一切都是出自本意。”
“你便宁愿如此都不愿应我么?”
因执而妄,因妄入魔。
清均体内没了魔魂,但是眼中,却是如心魔蔓延,已是过执。
重光看着这个因为执着而陷入迷障的人,闭目轻叹:“清均,孤若因为仙界或者其它应下你什么,便是辱没。”
“大可不必,你……尽管来辱没孤好了。”
清均死死看着重光,嘶声道:“若生失你,孤不如死。”
“孤不能死于仙界之战,宁愿死在你手上!”
“可你……”
清均的身体和声音猛地颤抖起来:“你便是愿意这样,你宁愿如此也要与孤划清,偿还因果?”
重光握着天幕金剑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清均,你求死?”
欲望和执念越发的清晰剧烈,清晰的让清均觉得足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他嘶声道:“孤求你,若求不得,便求死。”
“金衍,走到今日情景,孤宁愿你杀了我。”
清均在漫天雷霆剑雨中擡起头,眼神直直望着重光,眼中是执,是妄,亦是痴。
“孤不愿再修坐忘道,与其无情,孤愿极情极性,重爱重欲!”
“我心仪你,你便那么难以接受?”
他忽地一笑,眼神突然极是决绝:“你想要斩断因果,形同陌路。既如此,我还不如让你永远心怀愧疚。”
他们的因果,如何了结又如何能由着金衍一人决定?
与其无爱无恨,互为陌路,他宁愿因果成结。
掌风携带雷鸣,转瞬至于灵台前,若这一掌打下,便是神魂消散!
落下前,一只手死死的拦住了他。在雷光中,对方的脸色被照的发白,眼中的怒火恍如实质。
这一掌威慑极强,重光只觉得紫府滚痛,血腥翻涌。
“你尽管去极情极性,重爱重欲!”重光死死攥住对方的手,“但此刻你不是杀人便是自毁,说要走极情之道,但你的道在哪里?”
“我的道……”
清均喃喃者愣在原地,五千年里,他早已忘了自己的本心。
剑在空中哀鸣,滑落时在重光的颊边带出一道血痕,他伸出左手,单膝点地,与清均对视。
“孤毁你道途,再助你寻道。坐忘道也好,极情道也罢,孤助你寻。”他的目光落在清均的身上,目光里有一种坚定和断然。
清均愣愣地望着重光,直到对方的衣袍染上朱红,才蓦的发现,对方已被鲜血侵染。
“咳咳咳”
重光口中腥甜突然涌上,灵台,紫府受创,他的气机也开始随之不稳。
“金衍!”
清均仿佛如梦初醒,他急忙将天问和鹤栖收回。
雷霆初歇,那颗道心就这样被他拿在手中。对方却周身气机溃散,是道消之像。
清均指尖用力握紧,手上剑伤止不住地淌落血液,他的声音像是颤抖夺走:“金衍,说好全力一战,孤何须你让?”
“孤所行只为无愧于心。”重光垂目,“孤当年戏言动摇你的道心,却在你困难之时未曾助你,害你至此,是孤处事不当。”
“事源于孤,孤自承担。”
他声音渐弱:“你我之局,无人得胜。仙帝之争,亦是如此。”
“由执生妄,由妄入魔,清均,如今你可能看清?”
清均忽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凉了下去,全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没了道心,大战方歇,对方是如何不用天幕金剑与他斗了一场?
反倒是他,引了九天玄雷,开了因果之阵。无缘无故就动手,没有缘由就动了鹤栖与天问。
没有魔魂,这些行为都出自他自己。
他竟然一叶障目至此。
“金衍……”
清均踉跄起身,再漫天雷霆之中将重光环起,刚一接触,对方的血便将他的云纹法袍染红。
他的手仿佛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你想要我看清,可我心为何,早已看不清……”
“我以妄入魔,道心不负,你若道消,仙界何人可托?”
苍穹有天光破晓,将云层照得素白如仙人衣袖。
不知从何处传来叹息:“孤,天命已至,无人可托,唯有托你。”
清均似被这句话唤得清醒了一些,擡头看着他:“什么叫天命已至,你又当真放得下么?转世之仇,桃夭,白凌,你也能放下?”
“这场争斗,明明是我输了,要道消……”也应当是他。
重光阖目:“你的罪孽自要偿还,再去寻道,为时未晚。”
他轻咳几声:“孤还有半身和心剑。你再因执成魔,天幕金剑便会代孤诛仙。”
清均声音嘶哑:“你说让孤寻道,可孤已害死了桃夭和白凌,金衍若你亦身死,孤的道又如何走下去?”
原来对于白凌和桃夭,对方亦是心怀愧疚的,只是往往一子落下,便不可回头。
“罢了……你今日至此,也是因为孤。”
金衍手轻擡,将护身罡气笼罩到清均身上,“你如今是仙帝,有何所为,何不可为……万不可再被执念困扰。”
“护身罡气可助你修行,亦能保你灵台清明。”
“金衍。”清均的声音带着惊惧,他的眼帘早被鲜血打湿。
重光轻笑,他认识的清均何等骄傲,向道之心亦不下于他,拨开迷障,便可回头。
“你是清均。”
“是孤后盾。”
清均心口仿佛被什么钝器杂碎,他声音颤抖着:“我知道了,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