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之所向。”白与鹤嗓音略有些冷涩,“我自当据理力争。”
朱离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从那短促的话语间听出一种坚决。
他垂下眼帘微微笑了一下,将垂过耳畔的长发稍微一拢,束于脑后:“孤知道。”
“朱离,这是你么?”云庭转过身,望着殿内挂着一幅幅泼墨的画像。
画上的红衣男子眉眼迤逦,丝绦与袖袍招展飞扬,是风华正盛的模样。大片大片的火焰如臣服一般在他脚下开出炽烈的花,余皆尽俯首。
“这副画么?”
朱离淡淡一笑,三界多以画作记录传世,而这些画……
“这是混沌息壤孕育二莲。”
朱离指着一幅画,一片悬浮与混沌的玄妙气息中一朵火红的莲花摇曳盛放,不远处有一颗金莲吐露新芽。
“这是魔族?”云庭指着另一幅画,“听父君说过在混沌中魔族统治整片混沌。”
朱离见那副画,叹道:“当时整个混沌皆是魔族,魔族嗜杀,残虐,以大劫与挑拨为乐,其它生灵皆受其害。”
云庭道:“父君曾言,若非有你相助或许他不能顺利出世。”
朱离垂下目光,回忆般地阖上眼:“金衍他是功德金莲,得天地气运造化,即使无我也会化凶为吉。”
云庭看着红莲殿内那一幅幅墨画,幽冥初期全是劫后的魔族,阿修罗,罗刹。从天地初开到与魔族征战,收服的魔族越来越多。
他出世只有四千年,但是朱离在天地初开便存在了,他如今终于亲眼得见了当年的朱离是何模样。
对方一袭赤红衮袍,肆意风流,再艳的色泽都盖不住他眉眼中的锐利与张扬,而图中偶尔还有一道金色的身影相伴。
现在想想,云庭只觉得心中烦乱,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怎的了?”朱离见云庭突然垂下了眉眼。
怎么突然就又沉默了。
“清均师父说你与父君曾是天定因缘。”云庭抿了抿唇,片刻才缓缓道。
原来是吃醋了?
朱离失笑,他深一口气,抚过画纸,最后一次看罢这些丹青,长袖一拂,将画卷收起,眼前的墙壁倏尔便空荡了下来。
朱离笑道:“孤与金衍相伴而生,职权相通,几万载下来若要成就鸳盟,早就成了。”
他戏谑道:“道长美姿容,好风仪,世所罕见,孤心甚悦之。”
待云庭离开后,一道金色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
朱离陡然睁开眼,似笑非笑:“云庭那小子能从元重华和清均处借来功德和你的护身罡气,孤可不信你没有默许。”
仙帝微笑对答,一道水流把酒杯在中途卷了回来放下:“这般便是你应下了?”
“事已至此,孤应下了,就看你舍不舍得那小子来冥界。”
朱离擡手在指尖上召唤出焰火把玩片刻,见仙帝沉默不语,随口笑道:“怎的,舍不得了,你既选择助他,当知后果。”
“无妨,当年他能出世,也赖你相助。”仙帝皱眉,“只是云庭是仙界仙君之一。”
“若当真到了要他去操劳仙界时,估计你还有紫霄殿,清宵殿那两个包括孤在内都……”
朱离嗤笑了一声:“当真到了那日,这鸳盟自不作数。”
他挥挥手:“你还是尽快回你的紫霄殿把,否则就要有人来寻了。”
明白朱离所指为何,仙帝无奈:“你就不能少打趣孤?”
朱离意有所指的望了仙帝从不离身的心剑一眼,笑道:“孤记仇,也没你好气性。”
“在孤看来,除了那把剑还算合格,其它实在入不得眼。”
*
重光回到紫霄殿,元重华不知带着云庭去了哪里修行。
整个仙界都知道紫霄殿外有蟠桃木,他突然又想起了桃夭。
桃夭是庚木之灵,他与桃夭正如朱离与离火之精。
若不是他想要练心剑,那么桃夭才是最契合他的宝物。
而太乙金气……
伏宿最后的话让他有些失神。
吾追随你之剑道,但你不信剑。
重光低头看向手中之剑,若说薄情,只怕没有谁能比伏宿更有资格这样说他。
他的手轻轻抚过手中之剑,剑身温润,与它平日所呈现的凌厉杀伐完全不一样。
自从他炼出了这把心剑,他在何处,剑在何处。
他们在战场上同仇敌忾,互为袍泽。
他自仙界跌落,伏宿破剑而出在天幕秘境的等了他五千年。
悠悠岁月,他一心向道,不染尘埃,曾唯有这把剑相伴。
这次证道之劫……太幸苦了。
他曾经的旧人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妖族魔族自不必说,白凌死于他手,桃夭化为蟠桃木,即使转世也不复往昔。
就连伏宿也是他亲手送往剑中。
那时天幕金剑与他守着仙界,如今这把剑还是和他一同守着仙界。
好似从未变过,又好似变了,但伏宿从头至尾都没变。
重光阖目,任由花雨打落在他身上。
金衍修太上道,能舍常人所不能舍,但他如今又全非金衍。
“金衍……吾在……吾一直都在。”
重光突然感受到了剑内剑灵的声音。
他看着手中之剑,剑声轻鸣,仿佛在应和他。
“伏宿”
归剑之后,对方便如同死物。
但伏宿曾修出了自己的剑心,未必不能脱离天幕金剑……或许这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