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省一脸的无奈,“确实有一点,不过后面和好了。”说完看了一眼远处打坐的尤怜跟那名弟子说,“其实我觉得他这个人也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捉摸不透。”
旁边的弟子道:“那里是捉摸不透,怪得很。我可不敢靠太近。”悄咪咪小声道:“他家弟子都不敢和他靠太近的,说是他脾气一会好一会不好。”
那弟子又道:“据说尤怜出生的时候尤家主曾下令,不让弟子和他靠太近,后来又被尤清仁阻拦。经此一事,所有的弟子都不敢和他靠太近,唯恐出什么事。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这个传闻可信度也不高,听听就好,听听就好。”
“……”
周围弟子唏嘘一片。
这么诡异。
原本想着尤怜的人缘不好,靠着自己一张巧嘴,把他推销推销呢。
哪知道他的脾气在他家远近闻名,到了令人不敢靠近的地步。甚至连传闻都出来了,真是离谱……
薛省心道:“唉,看来下次得换一种方法了。他真是个操心的命。”
和他说话的那名弟子要和同伴去猎妖,薛省匆匆和他道别了几句。眼看着他离开了。
剩下的他没见过,估计是别的门派的。心想自己应该也搭不上话,索性离开。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姚羡。”
忽然,薛省骨子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颇为失望。刚才他听到的名字是那个和他说话的弟子喊的,而此姚羡非彼姚羡,说来倒也挺巧的,名字相似,样貌也有四五相似。
有些失魂落魄。想着前世陪着自己征战十几年的两人,今生应该不会有太大交集了。
微风拂面,马尾上的发丝都吹到脸上了,痒痒的。
薛省眼睛一痛,发丝吹到眼睛上。他下意识地眨眼,眼角泛起生理泪水,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一片白色身影。
薛省几乎下意识地就跑了过去。
尤怜正调息恢复灵力,呼出一口长气算是结束了。看着薛省和一群人打闹,想起自己挺无聊的。看了一会,忽然那少年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还红着眼睛。
难道受欺负了?
尤怜在心里剧烈地摇头,他这个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哪还能让别人欺负他呢。就连自己都在他身上吃过好几次瘪。
当看到尤怜那一瞬玩心渐起,朝他跑过去。没想到他刚好到,尤怜也刚调息完。正合他意。
他擡起头,指着自己发红的右眼,可怜兮兮地道:“尤怜,我眼睛进沙子帮我吹一吹呗?”
他这话说得太理直气壮,尤怜几乎是下意识凑了上去。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到薛省都呼吸困难,只要他稍微挪动一点,一点就能碰上尤怜的唇了。
忽然,一道热气,洒在眼睛上,轻轻的,软软的。
薛省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眼睛里的“沙子”似乎真的存在,吹了就不疼了。
他道:“还没好,再吹一下。”
尤怜一动不动。
想法落了空,精神恹下来。
一句话没说,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接离开了。薛省假装眼睛疼,可在他擡起头的时候,没有发现给他吹完眼睛的尤怜,步子竟然有些同手同脚,耳根子也绯红一片。带着些懊恼。
太近了。
半晌,尤怜才道:“考虑到你身上有伤,我来吸引绿幽鳄的注意,你乘机去采草。”采草也就是补刀的工作,不是很难。尤怜看到薛省依旧揉着眼睛,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省这才不装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幽草,不是草也不生长在土里。它长在绿幽鳄的头上,如果看见绿幽鳄头顶上有个鼓包,不出意外那就是幽草了。幽草生性霸道,不走寻常路。寻常花草都是养在土里水里,它偏不同,爱往妖兽的肉里钻。以肉为壤,以血为养。
种子无孔不入,许多妖兽都没等到它长大,就被它活活吸干了。绿幽鳄的皮糙肉厚,非常受幽草喜爱。因此每十头绿幽鳄就有九头头上长了幽草,还有一头就是身子弱了些,被幽草吸干活不了的。因为皮糙肉厚的缘故,只有头顶还算薄弱,幽草也往那里钻,因此有肉瘤头上就提着一棵幽草。
要评定幽草的品质,就看绿幽鳄头顶的肉瘤大不大。这也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两个时辰的时间。杀了不下四五十头绿幽鳄,致命伤都只有一个,一刀断头,无比痛快。
他们运气不错,杀了好几条黑色灵珠的绿幽鳄。尤怜说灵珠不要给他,薛省也乐得个高兴,白捡个便宜。
薛省将今天得来灵珠全部放入到灵牌上,他那几天没动的排名终于松动了,他又添一些在地洞里拿的灵珠放入灵牌里,排名噌噌往上跳,最后跳到金字榜第十名的位置。
妖境之外的长老家主们,他们有些惊讶。一般能上金字榜的排名一般是不会改动,毕竟实力的人都照着地图往那些强劲妖兽老巢赶去,因此晋升得快也稳。金字榜的第十名怎么突然换了人?姓薛?这个姓氏也不是六氏之人,难道是三宗的?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金灵道人的徒弟,便歇了这份心思。
明日午时,幽草差不多也够了,最后三天半的时间全力猎杀更强的妖兽。
到了辰时他们决定在寂幽潭附近驻扎一晚,薛省负责扎帐篷,尤怜则去拾柴火了。
事实薛省的人缘确实挺不错的,在他一个人打木桩的时候,早上和他说话的人还带人过来帮他。本来一炷香的时间,因着人多的缘故硬生生给了一盏茶的工夫。
“薛兄,恭喜登上了金字榜第十名。”
薛省笑道:“没什么好恭喜,你们也不错。”
“等出去妖境之后,我们去三清脚下最大的那家饭馆里好好吃一顿,真是劳心劳神。”
“那自然是,我知道那里的红酥肉最好吃了。”
“一人反驳明明是酒糟鱼醋好吃。”
“我也不同意,酥皮脆鸭很好吃。”
几人完成一片统一,齐声问道:“薛兄,你觉得哪样好?”
薛省:“嗯……我喜欢棠梨酒。”
“那里哪有棠梨酒?那东西不是只有六瑶才有,薛兄你怕是傻了吧?”
一众人笑道:“哈哈哈啊哈……”
一人道:“棠梨酒确实难抢,我在三清呆了两年就只喝过一次,还是蹭别人的,你说气不气人!那些个尤家弟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君子有礼,抢起东西来丝毫不慢,每次我都排在我前面,排到我又刚好没有了,真是气死个人。”
一人亮声附和道:“我也是如此,次次排到我的时候就没有了。”
“那个我有酒……”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薛省身上,那是一种恶狼看向肉的眼神。不在尤家任学的弟子或是散修,眼里充满了不明白。不过是酒而已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而对于在三清任学的弟子有一壶棠梨酒便是千金难求。
薛省挠头笑道:“我有几壶,前段时间语归兄帮我存了几壶酒。”
讨论声戛然而止。
“我就说,敢情路兄那个记性,怎么提起他的远房表亲来了。”
“你和我们说说,你是不是和路兄相识很久了吧?”
薛省道:“没有多久,就差不多任学的时候认识,两人性情相投,自然相识得快一些。”
“那有什么办法?”
薛省道:“交朋友……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真心相对,性情相投而已,品性相近。薛省特意在品行这两个处拉长了尾音,讥讽的味道不言而喻。”
和他套话的这名弟子薛省见过他,他是云莱路氏的弟子。好几次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跟在路清野后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到这话,那弟子的脸瞬间白了一度。除了那些和薛省相熟的弟子,来这里找他搭话,大多数是没什么地位身份的弟子,原因无非两个。他们是差不多的身份,不明白他能和这些世家嫡系玩得这么好,疑惑之余又带着一丝嫉妒。
那弟子瞬间感到难堪,脱口而出,“你不过是被人丢弃在山林的山野大王,你有什么资格看轻我!”
话听着挺耳熟的,让薛省想到了某个心烦的人。
嘴皮子一张一合,满是嘲讽轻慢之言,“你家里人都不要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起码我家里人可不会丢我,不过你好命一点,捡到你的是金灵道人,要不然早喂狼了!!”
这话他还能忍,那他就是他孙子了。
薛省不怒反笑,他五官稠丽,这一笑让人感到一股胆战心惊压迫,“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尾随在他人后面,巴巴地去舔人家的屁股。”下一秒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众人的畏惧也在此刻达到高点,“我师傅这个人是很好,但他从不收徒。收我做弟子也只能说明我足够好!还有我师傅做事,还轮不到你这种人说三道四!”
“最后一句送你——”
“轻者自轻,重者自重!你若是看得起自己,那别人无论如何也没资格看不起你。”
“你……!”
那弟子脸由白变青,心里憋着一口气,落荒而逃。
旁边的弟子安慰他,不过是嫉妒羡慕你,不要放在心上。薛省何尝不知道他们的诡糜心思,懒得拆穿。眼角一瞥,看到尤怜抱着柴火往驻扎地走去,想着立马脱离了这里。比起他们,有些小脾气的尤怜显得可爱多了。
那个刚开始和他说话的弟子还是不错,看着他们奇怪的氛围,也催促着让薛省过去。他们这三五成群的,尤怜那一个人,看着怪孤单的。
薛省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想着驻扎的帐篷,没木桩,薛省就去了附近的树林,打算砍点柴。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天色渐暗。
尤怜看到他过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以为薛省不跟他们聊到天黑不会回来,“你怎么过来了,不和他们说话?”
薛省晃了晃储物袋,笑得一脸灿烂,“刚我去打了一些木桩,还有他们太无聊了,没你好玩。”
尤怜一开始和薛省并行着走,突然下一秒加快脚步,语气带着明显的波动,“我又不是逗人取乐的玩具。”
“……”
这就生气了!
“……”这脾气果然怪得很。
薛省连忙追了上去,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怜冷冷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刚才没给他吹眼睛的,那点微末愧疚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薛省面落无奈,道:“反正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远处的驻扎处传来一声极其刺耳尖叫声,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后背发凉。
俩人俱是一惊,放下手里的柴火,夺步而去。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气息。死相极惨,内脏被生生掏了出来,舌头也被拔了,眼睛外凸,明显就是被活活凌虐致死的。灵牌还握在手里,没来得及捏碎。
此时在场的众人,纷纷看向薛省,因为死的是云莱路氏的弟子。就是不久前,才和薛省发生争吵的那名弟子。大家来灵猎,地不熟人也不熟。而那名弟子前脚和薛省闹了一场,后脚他就死了。想不怀疑别人都难,他们第一时间怀疑到了薛省。
湿气的泥土水潭里,倒映着残缺不全的月亮,淳风过阵,吹来水潭里甜腻又酸腐的味道似乎在宣告着审判。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