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像是跟自己说的,他问:“为什么?”
薛省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擡手向天空摸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还有点好笑。我喜欢是因为天上的星星都要围着它转,哪怕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北斗星也不例外。”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俗气。”薛省咧嘴一笑道。
尤怜噗嗤一笑:“那我喜欢最亮的那一颗岂不是更俗气。”
两个少年相视一眼,全部都笑了。年少时的友谊总是来得蹊跷,一句玩笑话,一片星斗,两个相视而对的笑,就是如此简单。
步行了片刻,他们就来到镇上了。
大街上,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和小贩,飘扬的彩旗和高低各异的大红灯笼挂在街道两侧,路上也挤满了人。看来是镇长权威挺够,一说妖孽除了人就都出来了,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恢复正常模样了,御察台也在里面掺和。别的不说办事倒是挺快的。
卖货郎背着一只箱子,向行人兜售一些小玩意逢人便问。抽着水烟袋咧着大红唇的老板娘左右招揽着顾客。小摊子上的手艺人揉捏着陶土,正在捏像。突然,一串串红亮亮的东西,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随即还有一股甜甜的香气,被这味道一激,薛省的舌根酸了一阵,随即追了上去,掏了钱买了几大串。
忽然,一串红彤彤圆滚的红果子,出现在尤怜眼前。红果子外面不知道裹了一层晶莹的东西,看上去十分诱人。一张少年脸从红果后面窜出,“冰糖葫芦,请你吃。”
尤怜内心有些抗拒手却不自觉接了过来,咬了上去,酸酸甜甜新奇很奇妙的感觉,“谢谢。”
薛省灿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这玩意。”话音刚落,他拉着尤怜的手向热闹的街道奔去,“吃了我的东西,那就陪我去玩一下,别整天搞得跟小老头的一样。”
尤怜手猝然被他拉住,耳朵是呼啸而过的风,眼前是不断略过的灯火,手亦不是冰冷而是温热。
突然那暖意化为了灯火。
那一刻忽然想放纵一下,这么多年他一直呆在山顶。看遍了山顶的无尽的寂寞与清冷,他伏下身看了看山脚下的烟火,突然一下,对山顶的一成不变风景腻味了,要去要靠近那人的人间烟火的,沾一沾烟火气。
少年的手和他的笑容一样温暖灼热,似是他渴求的万家灯火一样。
忽然,一个大胡子络腮大叔引起薛省的注意,五官深邃奇装异服看着像是胡人。胡商架子上摆着一些小玩意,极为得“他”的欢心。
那胡商见薛省两人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透露出两个字“金贵”,操着一腔不太流利的汉文,“两个小公子,我这些物件都是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稀奇的很,看看可有喜欢的?”
薛省道:“好,我挑挑。”
那架子上货件玛瑙香料丝绸颇为齐全,突然,薛省眼睛一亮货架旁一排排毛茸茸的极为可爱,是下修界都少有的稀奇玩意。薛省一把拉过尤怜对着货架,“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听到此言胡商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赶忙介绍:“这位小公子长得俊啊,你看我这龙鳞凤血玛瑙品相十足的好,冬暖夏凉用来做玉佩最好不过。小公子,要我说这种好玛瑙才能配得上恁的身份。”
两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玛瑙一看就是用假石料仿制的。
胡商见两人摆手对玛瑙并不是很喜欢,他又费了一番口舌介绍其他“物件”。只见那位长相俊朗的少年拿起一只毛绒玩意,兴趣十足。
那是一只独有西域的小狐貍,一双耳朵大大地垂了下来。此时它正趴在一棵花树下睡懒觉,一朵花瓣停在鼻尖上。西域多黄沙,周边植物都是抗旱防沙,断然不会有这种花树这种娇贵生物。应该是制作人臆想出来,这般想来,西域狐中原花倒也相配。
那小玩意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摸上去毛茸茸的,想是某个东西身上的毛,薛省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啊?”
胡商介绍道:“这是西域特有的毛件,是用羊毛和针戳出来的物件,在我们当地也是颇薛省小姑娘的喜爱。小公子是给家中姊妹带的吗?少爷可真是个好哥哥。”
薛省一笑:“不是,家中没有姊妹,这是我送人的。”
一看到那玩意尤怜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薛省拿着那小玩意朝尤怜道:“喜欢吗?我送你。”光亮转瞬即逝,想到刚才那胡商说的话,有些恼怒的松开薛省,耳尖绯红,“我、我才不喜欢。”
薛省面上颇有些失落,低声道:“不喜欢啊,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处逛吧。”说着就拉着尤怜往别处逛了。但也就在薛省拉走尤怜的那一刻,少年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不舍和失望。
为了赶时间尤怜几乎是奔着去的,又担心那之后的一路,因为尤怜的兴致不高,俩人又练了一天的舞,都累了。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回客栈歇息了。
回到客栈歇息,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尤怜微微有些坐不住了。他的隔壁就是薛省,客房的静音并不是很好,墙壁之间的厚度估摸着不够他三个手指头宽,十分地不便。用心听对方起身、衣料的摩挲声都能听见。
他凝神静气,听了许久动静,安静无比。
仔细去听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睡觉的鼾声。尤怜这才放足了心,蹑手蹑脚地出去,关上了门。而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刻,旁边的睡觉的鼾声也戛然而止,一双如墨的眸子在暗夜里泛着些微光,低声道:“还真是,就这么喜欢啊?一刻都等不了。”
怕胡商认出自己尤怜给自己套了一个法咒,让人认不出。等他到的时候,街上人少了大半,有些散场的意思了。尤怜加快速度,等他到胡商那的时候,胡商已经准备收摊了。
尤怜故作矜持淡声道:“那个毛件我可以看、看嘛?”说完这句话尤怜面上淡如水,但耳尖透出了浓浓的绯红之色。
胡商喜悦之色不予言表,没想到快收摊了还能有生意了,急忙掏出剩余的毛件,搓了搓手道:“客官您看看吧,都是上好的羊毛做的。”
尤怜扫荡两圈,眼底有几分失落但还有些不甘心:“那个小狐貍和那颗花树的毛件哪去了?”
胡商道:“你说那个啊。不巧,刚被一个小客官买走了。”
“买走了啊?”尤怜眼底有些落寞:“那还有一样的吗?”
胡商叹气一声:“不好意思客官,毛件这种东西向来是因做它的人因人而异所以没有一样的。客官其他的毛件也好看,不然您挑挑其他的。”
尤怜摇了摇头,表示喜欢的东西就得自己喜欢。但还是在胡商那买了一些胭脂香料什么的,想着江风晚会喜欢就捎带一些。
尤怜推开房门,顿时发现了不对劲。房间有人来过,一股浓浓的糕点味。
而在尤怜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身上常有这个味道。果然,他猜得不错。薛省正懒洋洋躺在贵妃椅上,一手吃着糕点,一手端着茶好不快活。
尤怜心中不快:“谁允许你私自进我房间的。”
话不还没说完,薛省擡手阻止了他,“年轻人干嘛这么急躁啊。”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渣,从储物袋掏出一个毛茸茸的物件,朝他一笑,“喜欢吗?明日就是你生辰了,我原本想着明日给你,没想到你晚上溜出去也想把它弄到手,应该是喜欢得紧。”
“这不是被人买走了吗?”
“我看你喜欢又不说,后面随便扯了个谎,偷偷去买了。”
那毛茸茸的物件赫然是小狐貍趴在花树下睡觉的毛件,少年的笑容感染力强,还有一个浓甜的酒窝。尤怜一时间来不及拒绝,而是接了过来,感受手上柔软的触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薛省抱胸道:“这还不容易,掐指一算便算出来了。”
尤怜眉眼舒展,喉咙间有破碎的笑意:“那你可以拜帖上仙门,在上修界做神棍也是很有前途的。”他语气停顿住了,感觉有点羞涩难以说不出口,但是认真说了出来。
“还有……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薛省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说完薛省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样物什摆在桌子上,“芙蓉茶和荷花酥我瞧你喜欢也给你捎上了一份。”
尤怜脸上虽然克制着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睛背叛了他,他很高兴。
眼前的人告诉他,碰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要奋不顾身,当机立断,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什么也得不到,空有一身落寞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