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国(十二)
夜行止轻咦一声,“哦,有傀的丫头,是我夜游国人,来人把她给我擡下去,搬到……”
夜蓉芷捂住胸口,大骂道:“臭不要脸!我才不要做你的妃子,我可是夜游国的郡主!”
“哈哈哈,夜游国哪来的小郡主,自封的吗?不过小郡主倒是自视甚高,既不国色天香,也不倾国倾城,本王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来人把她压在宫中做个宫婢。”
夜蓉芷气得脸色发青,暗戳戳骂了他几句,夜行止一个眼刀过来,她才想起夜行止有读心之能,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看来我们的小郡主不满意啊,那便到宫里做最苦最累的活,浣衣局如何?”
“你……!”
夜蓉芷没再吭声,敌强她弱,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如此想来……便越发生气了!
江泽离扯了扯手腕上的红线,回了一个安慰的笑,在做口型,“没事,江大哥帮你。”
夜行止不知从哪弄来两顶轿子,将四人全塞了进去。有了视线遮挡,薛省三两下解开了绳子,顺便给尤怜解开。
两人一个眼神交流,脱口而出,“将计就计。”薛省扶住尤怜的肩膀,叮嘱道:“万事小心,自身为重,记住什么都不要管。”
那只手过分用力,隔着衣衫都能感到那股热度,尤怜拍了拍那只手,“知道了,先把衣服脱了。”
“嗯?”薛省表情微怔,“干嘛脱衣服?”他看见尤怜从衣袖拿出一个白瓷瓶,擡眸扫了他一眼,“脱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薛省小声嘀咕:“要人脱衣服还不让人问,万一他……算了自己才是那个万一。”
雪白的裸背暴露在尤怜面前,不同于他的斑驳伤痕,很干净流畅的线条尽显青春活力,只是大块的红痕和血洞失去了这份平衡感。
“还疼吗?”
薛省贵人多忘事,“没啥事,你要不让我脱衣服我都忘了。”
“进去后别冲动了,先静观其变,慢慢探查,总归有消息的。”薛省提出疑问,“这里跟夜游国一样,那会不会有两个夜姑娘?”
尤怜道:“应该不会,方才夜行止也说了夜城没什么小郡主,应该只是建筑一样,不过侯府可以一探。”
他微微低下眼,给薛省上药的同时默默记起了侯府的路。
他们要真的确认前日还和他们谈笑吃酒的侯爷是否真的存在,这如同照镜子的夜城,到底谁是镜子,谁又是反射面呢?
红墙绿瓦,听夜蓉芷讲过明王是个会享乐之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宫殿全数用黄金玉石来砌,薛省撩开轿帘,入目处无一不是富丽堂皇,明绿松翠之样,与夜游国的王都不夜城相差无几,看来这万乘之国还真是富得流出黄金油。
薛省能感觉到这是往后宫方向跑,尤怜眉眼压得极低。
若不是顾及思虑太多,即使是没了灵力也要酣战淋漓,血肉磨牙的大战一场,少年,哪有未战收剑回鞘的道理?
尤怜探出头,深呼一口气,眼角一瞥,看到一个小宫女端着绿琼花,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他眼睛一眯,似乎要验证什么,转头看向另一名宫婢,“一样的。”
“什么?”薛省没听清。
“我说,她们是手指有残缺。”薛省探出头看,“果真如此。”
尤怜道:“先下手为强,我们今晚就行动,我在皇宫外等你。”
“你轻功如何?”
薛省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绝对没问题。”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沓符咒,塞到尤怜手里,“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嗯,兄长那边我会知会一声,他带着夜姑娘多有不便。”
轿子晃了晃,跨过宫门,两人的眼神一交流,默契地绑好了自己。
轿子一停,薛省没坐稳一头撞在了尤怜的胸口,头上方传来一声浅浅的闷哼。
这时,轿子外传来一道声音,“妾身,恭迎殿下回宫。”这声音不似男人,又不似女人,模糊得雌雄难辨却不媚俗,反而十分舒爽。
薛省撩开帘子一看,一青年着月白袍,外面罩了身雷公滚袍,那好听的声音顿时变成了鸡皮疙瘩,还真是男人。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夜行止勾了勾唇,心情不错样子,“免礼。”
“王上这般高兴,可是看上了什么新奇的美人?”
“俗物而已,细看之下还是王后好,桃花貌,杨柳腰。”夜行止亲昵地揽住他的腰,“回皎行殿今晚去王后那儿,其他人随意安排。”
随行的太监,一挥手拂尘,扯着嗓子,“回皎行殿。”
薛省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想到他和尤怜打架那一次,细腻的小腿架着身上,隔着衣衫都能感到的滑腻感,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尤怜奇道:“你竟会害羞?”
“怎么不会?”薛省诧异的擡头,看到尤怜正脸不红气不喘,猛然发现,那个看春宫图都会气得眼角发红的少年,如今,看了活的是面不改色。
怪他,怪他,把人都教坏了。
入夜,薛省被锁进一个花红柳绿的房间,房间全部用红绿宝石点缀,美观说不上,晃眼睛,双手双脚都被人捆成了粽子,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解开。
推门,门被闩住了,估计是怕他逃走,薛省也不慌,他还没吃饭,等下总有人开门送饭。
想法刚一落地,就有脚步声靠近,薛省赶忙掩藏好了身形。
有人叩了叩门,是个尖嗓子:“公子,吃饭了。”话是这么说,门却没有被打开意思。薛省低头一看,门的墙角边打开了一扇小门,刚好能放下一只食盒,又不至于让人逃走。
他d,这不是狗洞吗?!
这纯粹就是折辱人!朗朗乾坤的!
尖嗓子又道:“公子奴劝您别寻死觅活的,王上这里富贵得很,快些把饭吃了,我也好交差。”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薛省没辟谷,痛心疾首的打开食盒,红烧肘子,蟹粉丸子,桂花糖藕,凉拌黄瓜还有一碟卖相极为不错的芙蓉糕。他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尝了一口,极为不错,感叹道:“皇宫伙食不错。”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娇脆如黄鹂鸟的女声,“小桥子,王上今天又抓了几个美姬,你瞧见了没有?那模样好生俊俏,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跟活神仙似的,可惜被王上抓了。”
小桥子道:“那两个年纪小的长得也不错,就年纪小点,估计毛都没长齐。”
薛省的怒气没由来的被小小的勾了一下,“说谁呢?!你才没长齐,你全家都没长齐!”
小桥子道:“我听说殿下今天从宫外带回来一位姑娘,模样有点像先王后。”
宫婢赶忙捂紧了他的嘴,压低声音,“这话你都敢说,不想活了你!”
小桥子顿时噤了声,“王上多少年没带过女子回宫,我也只是想想。”
“想都不能想!且那女子王上一开始便说只是个宫婢,都没来过后宫。”
薛省心道:“前皇后?宫中禁忌?这宫闱秘密还真多。”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肚子好痛啊!”小桥子被打断,语气明显有些不快,“吵什么吵,每一个来宫里都搞寻死觅活的那一套,烦死了!最后哪一个不都臣服于王上吗!”
宫婢安慰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毕竟是王上的人,真出了什么事,不是我们能担待得起的。”
“还真是好命。”小桥子故意不开门,“躺下身子便能像女人一样,什么也不用干便有泼天的富贵。”
薛省心说:真不知道他在皇宫里怎么活下去的,这么会得罪人。
宫婢阻止道:“别说了,让有心人听见了,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小桥子不耐烦地推开门,“嚎什么嚎!再嚎……”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随即眼皮一翻,直直地倒在地上。
“小桥子!”
宫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薛省一把捂住嘴巴,脖颈一凉,尖锐的凉意刺激皮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悔意从脚直冲天灵盖,要是她刚才听小桥子的就好了……
薛省把手抵在唇间,“别大喊大叫。”宫婢惊惧地点了点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敢说谎,小心脖子。”
她能感受到压在脖子上的是刀背,被刀压着的血管一突一突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
见人安分,薛省才放开了她,手里把玩着匕首,“我问你前皇后什么人?”审问人的功夫他在下修界见得多了,符咒都用不着,信手拈来。
宫婢慌了,匕首的寒光有意无意地划过脸颊、脖子,她顺势要跪,“小公子饶命啊!也不是奴将您抓来的,冤有头债,债有主。奴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下有三岁孩子嗷嗷待哺。”
薛省不禁轻笑了一声,知道是把人问怕了,把人拉了起来,“你年岁几何?”
宫婢受宠若惊,看着推过来的糕点,“奴今年十……”宫婢这才知道说错了话,“公子奴,但奴前面说的是真的。”
薛省眼睛微迷,黝黑的眼珠在灯火下糜迤又漂亮,巴掌打了,也该有甜枣了……
他不动声色扔过去一个钱袋子,“只要你想,里面的东西全是你的。”
宫婢打开袋子一看,满满一袋的金叶子,下辈子就不用愁了,她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八十岁的老母,谄媚一笑,“公子,奴一定知无不言,您尽管说。”
薛省勾了勾唇,成了。
“别奴啊,奴婢的听着怪别扭的,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宫婢受宠若惊,“奴,长生。”
“好,长生,我问你前皇后是什么人?你们似乎很避讳。”
长生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宫中不能说的秘密,王上亲口下的命令。”
“哦,”薛省饶有兴趣地捏了块糕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香点燃,糕点放在她手心,“慢慢说,不着急。”
长生受宠若惊接过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入口即化,跟她平时吃的完全不同,“是这样的,前皇后名唤作慕容婉,生得是貌比天仙,是王上最开始的妻子。但公子也见识到了,王上他有龙阳之癖,天生不喜欢女子,这慕容氏便以为王上不喜欢她,日日饮酒买醉。”
薛省问道:“不喜欢她,为何要娶?还是王权之贵,人上之皇?”
长生挠了挠头,“这我就知道了,不过听宫里的老人说,她姓慕容,是夜游国第一任王后的母家,先王定了规矩凡是慕容女必然是做太子妃的。”
薛省点了点头,长生这才好继续说下去,“王上自然也不管她,这可让慕容氏越发落寞,一日醉酒与陌生男子风流一夜,怀了孽种,又碰巧慕容氏发现了王上喜欢男子的秘密,一纸状书告到了先王那,备受宠爱的先王被一纸诏书封为安乐王,囚在这夜城之中。其妻慕容氏及腹中胎儿留守王都。”
“夫妻间向来不是一体的吗?那么慕容氏……?”
“是慕容氏肚子遮不住,这才冒险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可令王上没想到的是慕容氏腹中胎儿竟是他哥哥夜王之子。”
浪荡少妇,这怎么和他听到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长生讲得口干舌燥,拿水压了压,继续道:“经此一事,王上放飞自我,龙阳之癖,举国皆知,如今册封的王后还是个男子,像公子这样容貌出色,自然会被抓进后宫的。”
薛省陷入沉思,一个强盛的国家,离不开贤明的君主,百姓的爱戴,更重要的要有强盛的兵马,这几乎是下意识问道:“人都抓进后宫了,外敌来袭如何迎战?”
长生笑了起来,“此王上登基以来就没打过仗了。”
没打过仗?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抓不住,“既没打过仗,那周边国家可是附属,可有进贡?”
“这倒没有,奴从未走出过夜游国呢,托小公子的福能带阿姆去别的国家看看。”
薛省勾了勾手,“还回来呗。”
长生捂紧了钱袋子,“小公子不是说把钱给奴婢吗?”
“我是说把钱给你,钱袋子还我。”
长生顿时眉开眼笑,立马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勾带勾过空荡荡的手,薛省问道:“你这是?”
“公子说这个夜游人生来每个人的手指皆会残缺一段,说是来生记得。”
“不是病症?”
“不是,大夫看过了,瞧不出任何异常。”她语气顿了顿,“不过王上的手上好的。”
薛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得罪了。”长生脖子一疼,直直晕了过去。
薛省把人往被子里一塞,小桥子刚醒就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少年原本漂亮俊郎的相貌变得虚幻糜迤起来,感觉整个房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人诡糜不清,一双眼睛渐渐变得无神空洞,“主人,你有何吩咐?奴是你忠实的仆从。”
薛省红眸一闪,血色带来诡秘的致命感,“我出去一趟,守在门外,千万不能让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