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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国(十二)(2/2)

小桥子伏身,“奴,谨遵使命。”

血红消散,薛省也长一口气,血将控傀术还是少用得好,太费精神了。

他到宫外尤怜已经等在那儿,他站在那里一身的月光,下着小雨他就撑一把素伞,信步向他走来,向来听不进诗词的脑袋突然蹦出一句尤清仁念得一句《雅训》,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腰佩环玉,景行含光。

薛省道:“等很久了吗?”

尤怜把伞往他头上一罩,“没有,刚来。”

“谁说的!都等了半个时辰。”夜蓉芷叉腰道:“本郡主腿都酸了。”

薛省才发现尤怜身后还跟着个人,即使身处夜晚都要穿鲜亮色,不是小郡主还能是谁?

“夜姑娘怎么来了?”

“怎的不能来?”

尤怜道:“兄长让她来的,这里地形和王都一样会有些帮助。”

夜蓉芷哼道:“要不是江大哥让我来,不然我才不来!”

薛省给夜蓉芷找了个灯,照明前路,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看着两人并肩的身影,夜蓉芷有些无聊,“你们叫什么?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是江师兄吗?”薛省饶有兴趣地回头。

“不是,本郡主看着有那么儿女情长吗?”

薛省仔细回想,“还真有”可话到嘴边,又换成了,“那倒没有。”

尤怜挑了挑眉,继续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

夜蓉芷纠结不安道:“我想问夜游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见到夜行止起,我的眼皮子就一直跳。”

尤怜客观道:“还不清楚。”

夜蓉芷握紧了伞柄,薛省一眼扫过,安慰道:“虽说此事迷雾重重,但迷雾嘛,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夜姑娘别太担心。”

这话说得很熨帖,很舒服。

夜蓉芷眉眼松了松,还是担心,但明显比刚才好一些,“谢谢,没想到你看着不正经,实际上还挺会安慰人的。”

薛省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做看着不正经?

他看着尤怜,“还记得我们在茶楼听的那个故事吗?”

“朗先生?”

“嗯,我今日倒是听到完全不一样的版本,主角嘛依旧是夜王,却是个好角。”

“有何出处?”

“由阴转阳,明王妻慕容氏勾搭外男怀孕,来了招恶人先告状,而慕容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夜王的。”

夜蓉芷激动地把油纸伞上的水晃了下来,“我皇祖爷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尤怜客观地说,“月有圆缺,世有阴阳,任何事都有两面性,两面取证,都不可尽信,取一个共通点。”

薛省激动道:“慕容氏!”

夜蓉芷哼了一声,“我才不信,那个夜行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比得上我皇祖爷爷?”

尤怜不言,不与其争论,“是非之道,自在人心,夜姑娘不必多言,去街上逛逛吧。”

夜蓉芷一口闷气憋在胸中,像只负气的鸵鸟,大步蹬蹬地走,旁边的水坑被她一脚踩中。

裙子都湿了……

薛省:……看来尤怜的情商在某方面还真是,一言难尽。

薛省把伞一收,不下雨了,夜市花街,华灯初上,霏霏淫雨没冲散夜游人的热闹,这才一会儿热闹又摆在了货架、街面之上。

他们已经探查过侯府,没有人,甚至府邸的匾额还没挂牌子,是座空宅。

几人向行人询问,得出的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也没有。突然,一群孩子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夜蓉芷一下没站稳,幸好抓住了薛省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她秀眉皱起,朝着那群孩子吼道:“冲什么冲!赶着回家吃饭啊!”这话说得毫无郡主的风度,却有几分红尘女子的泼辣劲。

小孩吓得不敢说话,擡头的那一瞬间眼神空洞,对着夜蓉芷无端道:“玄河水啊,会沉淀所有的恶。”

说完那句话,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恢复了正常,夜蓉芷缠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孩却说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对刚才说的话没一点印象。

突然,小孩咧嘴一笑,“不过姐姐你好眼熟啊,像是我去世的姐姐。”

夜蓉芷吓得松开了手,小孩也趁机跑了。

尤怜微微皱起了眉,像是在思索,脑袋里回想起侯府夫人说的那些话,我这孩子啊是越长大越没正形,小时候喜欢的绣花扑蝶不爱了爱往世井里跑,没个郡主样子,又想起夜蓉芷那些变扭的仪态,低声道:“你有没有……”

夜蓉芷回应过来被小孩吓唬了,正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身后的人,锋芒向外,不知收敛,感觉都被他看穿了,顾不得那么多去追那孩子了。

尤怜话还没说完,就看夜蓉芷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手臂撑着腿,“有、有新发现,玄河水涌上来了!”

夜蓉芷刚喘上一口气,正想休息一会,转眼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身前,在他们后面大喊,“别走这么快,等等我!”

薛省看着这一幕,星河般的玄河水把沙石冲洗得发白,如银河的水被孩童捧起,水从他们稚嫩的手指缝泄露,露出真正的“星河”,是一截指骨!

夜蓉芷脸色发白,不知是跑的还是什么。

那孩童兴奋举起手,“我找到了!”夜蓉芷看着那截指骨,要是好运气对上的话,那……随即那孩童拿起指骨往自己残缺的地方比对,指骨明显大了些,不合适。

小孩明显泄了气,往后一丢,“白高兴一场。”

他身后的小胖子接着,“别扔啊,我试试。”

薛省问路上的行人,“这是在干嘛?”

路人咯咯咯地笑了几声,“这是在捡福缘啊,小郎君这么问,怕不是我夜游人吧。”

夜蓉芷身子一颤,看着那条沙河,那里从不会孕育什么生命,却又掌管少数人的新生。

薛省道:“确实不是。”

路人感叹道:“真好啊,还没外人来过夜游国呢,你们真是好运气,这捡福缘每年只有一次,每到于此,每个孩童都会聚集于此捡福缘。”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孩童聚在河边开始脱鞋袜了。

尤怜道:“有何寓意?”

车夫道:“在我夜游国有这么一条说法,玄河水啊,会沉淀所有的恶。我们也信转生,在我们这只要在玄河水里找到你丢失的那块骨头,就可以带着记忆前往来生。”

薛省奇道:“有怎么灵,我也试试。”

“小郎君慢着!”车夫急忙拉住他,“这玄河水你可碰不得!”

“为什么?”薛省问。

车夫叹了一口气,随即拉上了自己的裤腿,那里斑驳丛生,像是滚烫的开水浇过,凸凸凹凹,“那里的水只能小孩碰的,我小时候不信邪,淌了进去,差点腿没保住,还好有人把我拉上来。”

薛省看着那吓人的疤痕,立即放下了裤腿,递给车夫一瓶丹药,道:“治腿疼的,疼时来一颗会好很多。”

车夫接过丹药,眉开眼笑,光瓶子看就价值不菲,“多谢郎君了!”

“不客气。”毕竟这种药他时常备着,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突然,一个身形风骚红唇涂得妖艳的姑娘,媚眼如丝地看着薛省,指着他的心口道:“小郎君,你身上有奴家的东西,忘了还。”

薛省心脏被碰得一碰一碰的,艳俗的香味呛得他往后退两步,“姑娘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姑娘?老娘好久都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她笑的花枝乱颤,要去扯薛省的衣领子。

尤怜持着望舒打断了那只手,一把拉过薛省,“姑娘自重。”

夜蓉芷跳了出来,她双手叉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他知道江泽离是尤怜哥哥后,连带着他也跟着沾光,态度好了不少,“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想强民男不成?告诉你休想,我可是郡主。”

“哦,”媚娘指着天,“可现在是晚上。”

“晚上也不行!明月星辰都看着呢,怎么能这样?!”

媚娘不和她争辩,“那小郡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越是人所没有的东西就越是反复提及,对吗,小郡主?”

她贴在夜蓉芷耳边低语,夜蓉芷瞬间脸色大变,推开她怒道:“胡说八道!”

旁边人看起了热闹,喃喃道:“这疯女人又来啦,被她缠上,可真是惨!”

“这女人是没男人吗?见个男人就上去逮,也不见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一个妇人回应道:“这种女人自以为有点姿色,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身子肯定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一身脏病。”

“唉,我听说他还挺可怜的,新婚之夜被丈夫抛弃,嫌弃他是个青楼女子还把钱给卷跑了。”

“青楼女子?那她活该被男人抛弃,就知道勾引男人,不知自重!”

媚娘眼光如刀,直直地刺了过去,妇人可不想被一个疯子缠上,命横也比不过疯子。

“自重?”媚娘的笑容淡了下来,“好好笑的词语,人都说了我是婊子,自然无情无义,没那种东西。”

薛省擡头仔细观察媚娘的脸,重重的脂粉看不出半点真容,应该不是,他记得记忆里的姐姐是不爱用浓香,且她早已退了奴籍,“姑娘找我何事?”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东西在你这儿。”媚娘突然伸手,在薛省胸口摸了几下,是让尤怜受伤的那截指骨。她注意到薛省的目光嗤笑一声,“公子为何这样看我?”

薛省垂下眼帘,“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过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小郎君的意思是我过得不好,随心所欲、自在自在不挺好吗?”

“不好跟风筝一样,还是断了线的风筝,自由向来伴随孤独。”

媚娘嗤笑一声,“那是别人的事,与我有何干。”她竖起手指,残缺的部位暴露在薛省面前,指骨像是有感应似的,飞到了她手上。

这时他发现媚娘的手掌心有一颗红痣,尘封的记忆开始重逢,那是冬日的炭火、甜腻的点心,暖和的被子,以及他这一手的画功。

夜蓉芷死死地盯着媚娘,指骨重合了在一起,和她预想的梦境一模一样。媚娘跳进了玄河水里,如银河的水包裹着她洗掉了所有的尘埃,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飘了起来渐渐变得透明,像一阵风,先前浓郁的香气被洗尽,是很清浅的橙子花香。

几乎是瞬间,薛省想起来了,腿脚坐立不安的酸麻,耳旁敦敦教导,冬日的第一片雪,小心翼翼的包着……

他大喊着,“容安、容姐姐,我是阿省!我是阿省啊!”

媚娘低头呢喃,“好多年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原来是小阿省,容姐姐都认不出你来了。”

媚娘端详着薛省,没从俊朗的五官里找出记忆里瘦小,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样子,但还是有熟悉的影子。

“容姐姐你……?”

时间会磋磨太多东西,多年过去,终究是,物是人非,山长水阔。

他没继续问下去,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容安知道他想问什么,大方托出,“信错良人,”她飘近了些,“还是姐姐眼光好,小阿省一点也没长残,很俊。”

“不对,”容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快离开这里,小心……”话没说完,容安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团四散光尘。

这是灵魂被彻底瓦解,她要去赶往下一场来生与红尘。

尤怜紧紧握着未动的薛省,什么也没说,忽然,感觉力量收紧,他被薛省反手握紧,“走,去寺庙。”

夜蓉芷收敛了情绪,道:“寺庙干嘛?”

“查事。”

这是容安跟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无关离别和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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