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面带苦涩,“小姐,今天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宾客多自然少不了喝酒,这话你都问好几遍了。”
慕容婉没听出异常,娇嗔道:“你这丫头……”
好在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了,玉环自然地退了下去,擡眼间那悲戚的眼神再也遮不住了。
慕容婉正襟危坐摆好姿势,直到盖头被掀起,她娇羞的擡眼,“行景……”话音未落,她脸上的娇羞荡然无存,取代真的是难以置信,“二殿下!行景哥哥呢?!”
通过慕容婉的眼睛看,这个年纪夜行止明显年轻朝气很多,也不披头发用冠高高束起,可却是一副不可一世,天下唯我的神情,嗯……怎么评价呢?
想让人揍他一顿的样子。这是薛省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他讨厌太花里胡哨的东西。
夜行止擡起她的脖子,“夜行景?当着你夫君的面,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不太好吧?”
慕容婉一把打掉他的手,“什么别的男人?!他是我丈夫,是我慕容婉生生世世要嫁的人!”
夜行止嗤笑一声,“那你那个生生世世要嫁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慕容家的女儿只能嫁给王储,而不是他这种废物。”
慕容婉捂住耳朵,“胡说!行景他才不是废物,爹爹跟我说过让我嫁给喜欢的人,你骗我!”
“骗你?有必要吗?”夜行止笑容淡了下来,嘱咐下人,“关好门窗别让她逃出去,”她语气顿了顿,“至于发不发疯?随她便,反正她有他的行景哥哥。”
门被关上,慕容婉“啊”地大叫一声,凤冠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珠玉四散,她一把推倒桌上代表夫妻和睦的东西,这对她是种莫大的讽刺。
滚烫的东西一滴滴落在慕容婉手背上,薛省看见了,是她的泪。
忽然,慕容婉脚下不稳,脚踩中了衣摆摔倒了,手不小心碰到了碎瓷片,掌心顿时鲜血喷油。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豆大的眼珠滴在血里,又飞溅。
薛省感觉自己的心都被人揉皱了,再撕碎行,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都难以喘气。心眼术也就这点不好,太感同身受了。
慕容婉喉头一涌,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恍惚间她看见一少年撑着伞,立在杏花微雨中,那年她和父亲赴宫宴,她贪玩跑进了某个不知名的宫院子里,恰时下起了小雨,她摔了一跤。
那人站在雨中赏杏,见她摔倒,拿手帕擦干净她的手,把伞给了她给她指路,此后小女孩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她是慕容氏的独女,生来便是来做王后,的。他是夜游国的王子却不受宠爱,久居宫中,极少露面。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场雨,一场杏花来了缘分。
年纪越来越大,那个杏花微雨中的少年越发出彩了,他事关百姓,凡是力所能及的事他都亲力亲为,颇有贤名。
而她容颜出萃,是夜游国公认的第一美人。
而夜行止受尽王上宠爱,风光无限,王上有意把王位传给他,听到这个消息她哭求父亲,哭闹上吊自杀都用过,父亲答应了却反悔了。今后她会成为夜游国的王后,却不再是那人的妻子。
人人都想当皇后,人人认定她是未来的王后,可没人问她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啊?
薛省再睁眼,看到铜镜里的慕容婉,不禁咋舌,判若两人,之前的喜悦娇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发疯的绝望和枯索。
玉环为慕容婉整理容妆,用脂粉盖了盖,今天是她回门日,嫁过来的三天里她不吃也不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慕容氏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偷偷抹眼泪,轻轻地拉起女儿的手,“婉儿,认命吧,这就是身为慕容家女儿的命,忘了夜王,好好过日子,别再折磨自己了。”
慕容婉控制不住地流眼泪,“娘,你们说过的,让我嫁给行景哥哥的……你们说话不算话。”
慕容信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心中悲痛,但……“婉儿,你要记住你姓什么,你会是夜游国的王后,夜游国最尊贵的女人!你姑姑明日要见你,明日别这副样子,难看!”
慕容婉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嘶吼道:“不是我要做王后啊!我不想做王后,是你们慕容家想要做王后,不是我!”
“啪!”
慕容信扬手打了下去,“你是我慕容家的女儿,就没有你愿不愿意的事!”
慕容氏一把抱住女儿,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怒吼道:“你干什么!婉儿是我心里长大的珍宝,你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慕容婉本就身子弱,一巴掌拍的站不稳,白皙的脸颊立马清晰浮现了一巴掌印,“爹,你还记得你允诺过我什么吗?”
慕容信握紧了拳头,背过身去,实在是王上过于偏爱,王命不可违,他能有什么办法,道:“好好回去过日子,我慕容家绝不能再出一个慕容容安!”
一滴清泪划过,夹杂着口中的铁锈味,又苦又涩。
夜行止成亲当天,铜锣敲鼓,十里红妆,热闹得很。
街角,月白色袍子的男子呆呆地站着,手心已鲜血淋漓,等花轿走了,他才感觉到疼痛,摊开手掌,是女儿家喜欢的珠钗。
这时候,他身后走来了一位身穿黑衣斗篷,脸上戴着神鬼面具的人,“你看啊,你父王多偏心,明明是你与那慕容家的女儿情投意合,你亲爱的父王却给你来了招调虎离山,说什么支援百姓救水,其实就是把你心爱的人转手给你弟弟,他可真是偏心啊,明明都是他的孩子。”
夜行景一甩宽袖,眼里满是杀意,“关你何事!”
黑袍人一挥,身后出现了一个黑洞,风过,他恍然看见月白袍子掀开的一角,是红色的吉服,笑道:“夜行景真不知道你是有情还是无情?你要是考虑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江山,美人都会是你的。”
话音刚落,黑洞就消失了,留下一块黑色的令牌。
夜行景一拳砸在墙上,不是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力,无论他做得再多,再出彩!他的父王却始终看不见,他眼里只有那个小儿子!嘴上说着一碗水端平,可拿着不一样的碗,又怎能平?偏就是偏。
薛省一闭眼,转眼间又回到了明王府,仆人们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嬉笑不已。他们这位王妃啊,既不得王爷喜爱,回了娘家脸上还多了个巴掌印,好不讨人喜欢,她怕不是慕容家最难堪的一位主子了。
玉环气愤不已,抓住他们的衣领子就要打,仆人们见到慕容婉,当即下跪,诚惶诚恐,“王、王妃!”
“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刚才还不津津乐道吗?”她笑了起来,语气陡然变得阴鸷,“你们猜本王妃听到了多少?”
下人们跪在地上,脊背都在颤抖,“奴婢们,没有说。”
玉环一听扬手就要打,却被慕容婉给阻止了,“别脏了手,全部拉下去发卖。”
仆人已经纷纷跪地求饶,一姿色不错的女婢道:“我不服!我们刚才说的是事实,你凭什么发卖我们?我们是明王府的奴才,不是你慕容府的人!”
慕容婉俯身端起婢女的脸,“姿色不错,”婢女能感觉捏她脸的手力道大了几分,紧接着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听见慕容婉阴鸷的声音,“凭什么?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跪着叫嚣的人,通常被人一脚碾碎了。”
慕容婉冷笑一声,“凭什么?凭我为尊,你为卑!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跟我说凭什么!”
婢女这才感到害怕,“王妃不要、奴婢再也不敢了……”
玉环冷哼一声,“还愣着干嘛?还把她拖出去!惹人心烦。”
“王妃!”
到这里,薛省能明显感到慕容婉完全变了,从内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