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谆谆教导孩子,“那不是一样的,左边的那个叫琵琶,右边那个叫柳琴。”
老人还叫人端上来这两把乐器,抓着小男孩的手,亲自带他感受。
乐器上的手,一大一小,一枯一新,从需要指导到自己独自弹奏完整的一个音。老人想这是岁月的更叠,更是一个传承。
“阿省,会了吗?”老人慈祥地说。
“啊,还没有呢。”小男孩苦恼道。
“那就再来一遍,好吗。”
“好!”
——
小男孩刚想伸手指,却又缩了回来,“容姐姐,你弹的不是琵琶,是柳琴。”
“是,回答得很好。那小阿省还知道琵琶和柳琴的区别吗?”
“琵琶是品味和相组成,而柳琴只由品组成。琵琶形似梨形,而柳琴则是形似柳叶。两者相比,柳琴会小些,而琵琶和柳琴的音色……”
容安鼓掌,“说的不错,那你可会弹?”
“不会。”小男孩回答得诚诚恳恳。
姑娘噗嗤一笑,捏了捏他的脸,没多少肉也揪不起来,她抱怨道:“太瘦了。”
随即又道:“姐姐教你。”
她说,“小阿省,你每天穿着女孩的衣裙可会觉得不高兴?”
“没有。”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会不会在意穿什么。
她又问,“那是否觉得穿女子衣裙高兴?是否觉得女子衣裙可以为你带来便利?”
小男孩不明所以,“不高兴也不开心,很麻烦,裙子很长走得快要摔倒,不方便。”
“容姐姐女子的衣裙为何会比男子的长?”
“这个容姐姐也说不清楚,我想以前的人会懂,不过时间太久了,那些人估计也记不清,当做理所当然了。”
后来她又说,“姐姐说太多,容姐姐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呢。”小男孩感觉到脑袋一痒,容安温暖的手心摩挲着他的头,像阿娘一样,她说,“你要记住你是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即使穿了女孩的衣裙也不要忘记。大丈夫应当是顶天立地,保护弱小之人。”
“我买了剑谱回来,以后每天同我练半个时辰琵琶书画,再练一个时辰的剑。”
小男孩目光莹莹,镇定地说了句,“好。”
爹说过,立天地间的好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保护弱小之人。
临走时,容安抱着琴,微微一笑,“我弹的那首曲子叫昭陵六骏,今日算借你了,等你琵琶弹会了,便来还我。”
就这样过了一安生日子,那一年他正六岁。韶华匆匆过,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天。
小男孩活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养成了一张蜜嘴和见人就笑的本领,只不过还是瘦,脸上没多少肉。
容安常常抱怨他养不胖,揉脸都没手感。姑娘们也喜欢他,至于琵琶和书画,琵琶除了重复那几个音调,其他一概不会。书画字学的是形如狗爬,画也是一言难尽——
倒也不是画得难看,只是擅画春宫和美人图,老鸨倒是很喜欢他这个技能,能赚钱。倒是容安每每逮住他,便要说是一次。
搞得小男孩很是头疼,使起了撒娇技能,“容姐姐……”
容安便没了办法,“少撒娇了又是跟丝丝学的吧,去练剑,没练两个时辰罚你多吃两碗饭,不准吃糕点。”
小男孩哎呀一声,跑去练剑了。容安看着小男孩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远处有女声传来,“容姐姐来练琵琶了,有贵客要来。”
“好!”容安应了一声,拖起长裙徐徐走去,跨过长廊,背影后头飘起来第一片白雪。
却不知,这一走竟是殊途。
冬天来了。
小男孩兴奋地用手帕接着了它,怕它化,跑回了厅堂。
这一日,商少城初来此地,无聊被同僚拉去喝酒,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风雅之地,而是青楼。
对于此地,商少城也没多抗拒,毕竟他成亲之前就不是什么翩翩君子。
此地和别院处的青楼格外不同,很是风雅。同僚见商少城来了兴趣,便让下属去跟老鸨说,“把你们这最好看,最好才能的姑娘叫出来。我家公子说了,他不差钱,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足足一倍的赏钱。”
这不是送上来的钱的嘛,老鸨笑得乐开了花,乐呵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叫姑娘们出来!”
老鸨风风火火地走了,纷纷叫姑娘做了最美的装扮,平日里不舍得用的妆粉,珠饰,绫罗通通往头上戴,身上穿。
“出来吧,姑娘们!”
老鸨笑得跟花一样,挥了挥手上的帕子,兴奋地说道。
姑娘们娇娇俏俏地鱼贯而入,衣服装扮各有不同,美得各有千秋,各有特色。手里抱着乐器,有古筝、琴、萧,手上没拿东西的也是擅长歌舞这类。
商少城的同僚已经左拥右抱了,可商少城没有丝毫所动,眼神淡淡从姑娘们扫过,像是挑选商品似的。说的话更是不招人耳了,姑娘们很是愤怒。
“庸脂俗粉,看来此地不过是华而不实。”
老鸨尴尬得脸皮子都要掉下来了,同时还有股恼怒,“别急爷,我这里还有位琵琶手,弹得一绝,相貌也是不差的。不过这姑娘是位清倌人,需要隔一扇屏风,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琵琶手?”商少城见状来了兴趣,隔屏风?他笑了笑,只要钱给得够多,还不怕姑娘自主走出来,他放下酒盏,懒懒道:“叫上来吧。”
老鸨轻声对旁边的姑娘说,“去把媚娘叫过来。”
媚娘是容安的艺名,在这的姑娘通常不以本名示人,而是艺名。私底下姐妹们都以本名相称,在外迎客才叫艺名。
“锵……”
专属于琵琶声的金石声响起,千年琵琶万年筝,琵琶一直在诸多乐器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弹奏的,是有着金石之音的杀阵曲,更是将全场的人震慑住了。
琵琶声一响,商少城身子跟着一颤,隔着屏风能感觉到无孔不入的熟悉感。不仅是商少城震慑,也把老鸨和一众姐妹给震慑住了。
心里暗想,容安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会是谁呢?商少城上前有林家庇佑,暗卫保护的他,根本无所畏惧。
老鸨上前阻止,急道:“公子,不能看啊!”
却被商少城一把推开,直往屏风后面走。:
容安看着屏风前的影子越来越近,眉眼压得越来越低,单手抚琴的手已经被琵琶上的丝线划破,而另一只手握的则是一把匕首。
锋芒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