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以前的老人可能会知道。”
黑暗灯火下的人,眉眼一压,眼珠墨黑凌厉,看来……,不过下一秒,黑暗灯火下的人将锋芒收起,默默看起了戏。
大婶道:“不过我们每年的月夕都会下大雨,河会涨水,街道溢水。”她比划着手势,“啧啧,你们是不知道那水凶的呀!都到膝盖这边,这也导致很多以前的老人都搬走了。”
灵雨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我想听听。”
“这样,我就继续说了。”大婶继续道:“那女孩在抓周的时候,霜家夫妇请了好多傧相,可那女孩什么书笔账本胭脂剪刀都没抓,就抓着一束柳藤不放手,全场的人瞬间傻了眼,这时,一个傧相说,小女眉心红痣,福缘齐天,又抓着观音娘娘的净水瓶的柳枝,依我看小姐字叫做观音。”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
“那霜公子呢,他抓了什么?”尤怜问。
“不知道,霜公子身体不好,没抱出来。”
尤怜点了点头,“那您继续。”
“后来,霜小姐长大了,性子性情温柔贤淑,容貌品相皆是一等一的不错,还没及笄便有世家小姐的风范,及笄时霜家门府邸挤满了人都是来提亲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薛省道:“这不挺好的,窈窕淑女,大多是世人是追求的,霜家小姐后来如何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心。”大婶道:“可也就是有一天,观音替病弱的哥哥祈福碰上初次做法的妙清道长,这一见不得了!”大婶的嗓音随即拔高,“性情大变,她像是疯了一般爱上这位道长,扬言要嫁给他!”
薛省道:“佛家弟子,不可轻易还俗吧?”
大婶点了点头,“是啊,听经业寺方丈说过妙清长老是他最有佛缘的人,今后的经业寺都要由他接任。”
“那霜家小姐自然是被拒绝了,可她依旧不依不饶,每日都送来亲手做的饭菜在寺庙外的桂花树下等,可每次妙清道长都是拒绝。”
“持之以恒,那霜家小姐自然………恼羞成怒!派人将妙清长老掳走了,整整彻夜未归!”
薛省心道:那这真够无礼,和猛的……想到这个,他不自觉看向了尤怜,老脸一红,他老好像也做过无礼又无耻的事。
大婶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愤恨地说了下去,“第二天,霜家小姐就穿着嫁衣跑到经业寺闹事,说妙清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要他娶自己。”
“这一闹,可谓是闹得全城皆知,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指责经业寺的时候,方丈一语点破,霜家老爷夫人顿时可谓是羞红了脸,将粗绳把观音给捆了回去。”
“霜家夫妇也是不明白昔日乖巧懂事的女儿,变成了这般不知羞耻的模样。那时候夫妇俩的长子已死,长子的徒儿也不知所踪,夫妇俩每天唉声叹气,老了好多岁,昔日热闹的戏台子也无心经营,为优伶们寻了个好去处就关了。”
尤怜觉得蹊跷,“霜家小姐为何性情变故这么多?”
“不知道,也许如书上说的,爱恨嗔痴都有有毒有罪的,一旦沾染上,不疯魔不成活。即便是高门小姐,也不能幸免。”
顿了顿,看着三人的表情,大婶一脸的高深道:“各位小郎君,可知道方丈说了什么吗?”
三人配合地摇了摇头,奇道:“不知道。”像三只可爱的乖狗狗。
大婶道:“那是因为,妙清眉心的红痣!那颗痣可不是和霜家小姐的一样的红痣,那可是从小送到寺庙养的守宫砂,同时也是佛缘极深的证明,还好霜家小姐不懂,不然妙清道长可真是有口难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那霜家小姐惹出了好一通笑话,城里流言四起,纷纷笑说观音根本是欢喜佛转世,不知羞耻,哪有女子拿自己的清白污蔑人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和尚。”
“流言愈演愈盛,霜家夫妇甚至是严厉制止了下人不准让小姐听到传言。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霜家小姐性情偏激,一直被锁在房间里,听到这流言当场就疯了,穿着一身白衣,用铁锁把经业寺所有的门全部上锁,泼上火油,一把火点燃了经业寺!而当时烧得正旺的时候,妙清爬上了火墙,将寺中的一名弟子推了出来。”
“有人活着出来?!”薛省惊道。
大婶摇头,“没有,浓烟有毒,那弟子年纪太小,没活过两个月就死了。”
灵雨道:“那个霜家小姐呢?”
“她啊?”大婶语气里带着轻蔑,“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寺庙后院的那棵桂花树下吊死了。”
“死了……?”
“对啊,做出这种丑事命案,便是她拉到地狱做猪狗不如的畜生都算便宜她了。”
薛省哑然,道:“那之后,之后的霜家怎么样了?”
“死了,全都死了。霜老爷霜夫人在儿子女儿的相继离世后,受不了打击,纷纷上吊自杀了,家中的仆从见状分了财产,霜家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破落的。还有,那个跟在霜少爷身边也消失不见。”
薛省道:“孩子,霜家少爷有孩子吗?”
大婶叹息一声:“那倒没有,那孩子是霜少爷少时收养的。大冬天被人遗弃在雪地,霜少爷就收养了他,在身边当个小徒儿,学习药理。”
“霜家少爷还会药理?”
大婶道:“久病成医嘛,霜家少爷自幼读的便是医书,身子爽朗些,还会替穷苦人家免费看病,药钱都是霜家少爷出的。”
“不过那霜家大少爷年纪轻轻,新婚之夜死亡让人唏嘘。”
尤怜道:“后来呢?找到那孩子了吗?”
“找是找到了,不过他也死了,是一头撞死的,尸身都有些化白骨了。”
这也难怪吧,置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自己视若亲父的师傅死亡,霜家一家全数皆亡,霜家落败,是谁都受不了吧。
就在薛省准备去一趟远处的霜家的时候,大婶突然停下推车,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道士!”
灵雨眼皮一擡,慢吞吞的,“你想起什么来了?”
大婶不自觉噎了一瞬,可能是刚才说话急的原因,“就是我听人说,那个道士最后说了那两个孩子都会死……两个轮回的终点,一个成也观音,败也观音。一个……”
“两个轮回的终点?”尤怜低头思索,总感觉另有它意,又感觉是自觉告诉自己,他和这句话有着细微的关联。
薛省道:“还有一个怎么样了……?”
大婶道:“不知道,听人说那个道士说起霜家少爷的时候,只是笑了笑,说天命回会来定,剩余的一概不说,然后就走了。”
大婶走后,三人在原地发了会呆,还是灵雨打破平静,说要不要先去,经业寺看看,他可以带路。
尤怜点了点头,薛省迈开步子就要走。
尤怜眼睛一瞥,突然发现薛省手上还提着好几大袋的吃食和桂花酒,心道:啧啧,八爪鱼都没他这么会拿。
心里这么想着,把薛省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大半。
薛省:???
小声嘀咕:“不是说让他自己拿吗?”
这句话没有逃过尤怜的耳朵,他缓缓转过头,用“其言当诛”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省顿时感觉寒毛耸立。
而在他们走后,一道火红的影子从夜空掠过,是只火红色的鸟。
它最终落在霜家庭院的那棵桂花树下,理了理羽毛,红色宝石眼睛看向薛省他们将要去的经业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