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怜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跟薛省说的,不是不喜欢吃西瓜,而是不喜欢弄脏衣物。心中的火气顿时销声匿迹,别扭道:“我又不是非要吃西瓜,麻烦。”
薛省笑道:“不就是切几块西瓜,而且为喜欢的人做事怎么会麻烦,快吃,西瓜冷了就不好吃了!”
尤怜用叉子吃了一块,又凉又甜还不用吐籽,当真是十分好吃。尤怜不是贪多之人,吃了半盘剩余的就送薛省肚子去了。
姚家的婚宴大摆三天,虽然第二天没有第一天热闹,但也还是还有很多人,薛省和尤怜顺着弟子的指引,走到当初那块姚家主私生子的地方。
带路弟子道:“那个湖已经很久没人去了,都快荒芜了。自从个谁死在那,家主夫人就封住了那块地方,寻常人不会靠近那,都嫌晦气。对了,薛公子,你们去哪干嘛?”
那弟子压低了声音,十分好奇道:“不会是那孩子找姚夫人索命吧?”
一听着话,薛省顿感没有看错人,当时一片弟子中一眼就看到你到处乱飘的眼神,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八卦的性子。他搂住弟子的头,低声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惨啊!”那弟子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也就当八卦听听了!那孩子可不是坠湖。听说,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闻言,尤怜眉间淡淡蹙起,似乎心中对事情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薛省则思考,当年的姚家被尤家主打成重伤,姚家也因此元气大伤,族中长老迫于无奈,只能让家主娶了外族饮练眉氏的女子为妻。
姚夫人年轻时性格十分火辣,眼里容不得沙子,而姚家主性格风流,两人配在一起简直天雷碰地火。姚家主不知收敛在外生了一大堆私生子,最厉害的时候,眉氏当场见翻云覆雨的女子抽得半死,更是和姚家主动起手来。
这事可是闹了不少的笑话。现在看婚宴上眉氏喜气洋洋的样子都是忍耐过来,如此想来那个孩子,他道:“这个孩子跟姚夫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
“那关系又是如何,那孩子的亲生母亲?”
虽然姚夫人年轻时性子十分火辣,却从未伤过那些女子的性命,到底是何事让姚夫人伤了那女子的性命。
“关系?”那弟子带着他们,越过一道门,那道门门槛低,还需要低头,边走边说,“那关系可大了!那个谁的亲生母亲是姚夫人的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都是姓眉的!”
竟然是姚夫人的陪嫁丫鬟?能被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都是深受主子信任,而且家主的风流名声在外,没有哪个女子会这么想不开吧。而且那婢子既然是眉夫人身边附属,自然是明白眉夫人的性格。
还有一点?那婢子既然是姚夫人身旁的人,姚夫人自然可以处置。何不让那孩子在腹中的时候灌下红花汤,再把那婢子赶走,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是非。紧着追问道:“这里面发生了何事,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弟子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都是一些老人,说话应该可信。”
“家中族老不让家主这般胡乱,那眉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那时眉氏还怀着孩子。好在家主还算听劝,和眉氏也过了一段温柔小意的日子。可是在那段日子,家主喝醉了酒,强行玷污了一个女子,是姚夫人的心腹婢子。”
“第二天姚夫人知道后,心都要气炸了,跟家主发了好一通脾气。而家主顾及姚夫人身孕,被打得连连败退。”
薛省道:“连连败退,竟有此事?!”
“那是自然!家主也不可能还手,更何况那时还惊动了家中族老,家主也不可能当着族老的面还手。打了这么一架,家主也不去姚夫人那了,更是放飞自我,还说要休了姚夫人。当然姚夫人自然不可能被休,经过此时,虽然不是那婢子的错,但是姚夫人心有芥蒂,没有哪一个妻子能接受丈夫在自己怀孕期间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后来那婢子就被赶走了,在姚家打发做打杂。”
薛省道:“这里还算正常,那姚夫人放过了那丫鬟,不是那婢子,那应该是姚家主的事了?”
那弟子点头,“确实是。”
“那婢子赶走后遭受了很多非议,尤其是眉夫人身边的婢子,他们看不惯那婢子,平常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还有,被人那个了不知道呼救吗?嘴巴长的是干什么?身为夫人的人,为了自保清白,要是换个人早就寻把剑自行了断!羞都要羞死了!”
“那婢子遭受了很多非议,也遭受了很多磋磨,可是婢子发现了怀有身孕,那婢子当场决定打掉,孩子生下来也是遭受非议。于是向姚夫人讨了一碗红花汤。可是这事被家主发现了。当时被姚夫人追着打的时候,流传出去被不少人看了笑话。存心想要跟姚夫人闹,不仅保住了那婢子,还定了姚夫人一个残害子嗣的罪名!”
“姚夫人当场气晕了,险些滑胎。自此那婢子要红花汤的行为在旁人看来简直居心叵测,而且那婢子的长相只能说是清秀,根本算不得是大美人,家主看了两日便很快厌弃,任由其自生自灭。”
“几个月之后,姚夫人诞下长子,虽然家主对夫人不喜,但也是唯一的嫡子,自然是高兴的。而在姚夫人摆满月宴的时候婢子的孩子也出生了,也是一个男孩,长得青红青红的一看就营养不良,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人。那婢子抱着孩子哭啊哭,哭了一夜。”
薛省道:“这你都知道?”
那弟子自豪道:“这有什么!只要你想要知道,就没有什么能不知道的,剑术是如此,八卦也是如此。”
薛省心里点了一个赞,那弟子摆了摆手继续道:“那孩子是生下来也是惨,别说是满月宴,连个名字都没有,亲爹都没来看过,孩子名字都是婢子自己取得。”
薛省道:“那孩子出生,婢子的环境总该改善一点吧?”
弟子道:“什么都没有!甚至很多人都传闻那个孩子是野种,这种环境那孩子过得连家奴不如,还出现家仆欺压主子的事。家主也是狠心啊,不闻不问!虎毒还不食子呢。就这样过了几年,姚夫人和家主的关系缓和很多,姚夫人也为家主生了三个孩子。也就是我们大小姐的满月宴的时候,那婢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珍贵的物件,至于是什么吗?我也不知道,后来那婢子就被人打死了,还是当着那孩子的面!”
一弟子看到有人还有时间带着旁人说闲话,忙得要死,骂道:“姚落,你又跟谁讲什么八卦了,还不过来帮忙,你要死……”
弟子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弟子旁边的尤怜,趋之若鹜,赶忙行了个礼,匆忙逃窜了。薛省看到这一幕,不禁一笑,道:“尤怜,你威力可真大,人家一见你就跑!”
姚落道:“也是托了尤小公子的福,不然可被那小子捉去做苦力!”
薛省递给那弟子一壶水,道:“姚落,先喝口水吧,讲那么多事,润润嗓子再说。”
姚落心中一阵感动,接过水喝了两口,就还给薛省,说得更加卖力了,“那孩子惨啊,当时家主也在,那个孩子还求他,求他放过他娘。可惜家主当时根本没顾及他,一个婢子死就死了。有没有很气愤?!那婢子犯了再大的罪,也给他生了一个孩子。那婢子死后,那孩子生了一场大病,不会你们也别多想,那孩子没死挺过来了。”
“可是呢,日子比活着还难受,每天吃的是残羹剩饭,还有遭受非议。而且我们姚家的规矩您也知道,私生子一律视为庶脉,不入族谱。哪怕是家主之子,也高贵不到哪去,家中的奴仆都能欺负他。先前还有那个娘照顾他,今后没了娘,自己吃饭都成了困难,还要做事才能换一碗饭吃。那婢子死得惨啊,连块裹尸的草席都没有,那孩子去求他的父亲都嫌晦气。那孩子没法只能把卑微的娘亲给埋了,回来的时候满手是血,身上不知道披着谁的衣服。”
薛省道:“你还记得衣服?”
那弟子道:“不是,就是那衣服挺特别的,像是世家子弟穿的衣服,我也是听别人听过的,反正那孩子当时的眼神可是吓坏了不少人,感觉要吃人一样!后来没多久,那孩子就死了,听说当时还有姚夫人的人,当然此时还没有下定论,我自然也不可言谈盖棺之论,反正和姚夫人也脱不了干系。”
“那姚家主知道是什么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都没有。”姚落嘘唏两声,“就跟没事人一眼,我也不明白是不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感觉家主在这方面都不像个人了。孩子父亲都不管,姚夫人那就不会管了,只是叫人不要靠近那池塘。”
这么无情,薛省都要怀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姚家主亲生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姚落似乎看出薛省的疑惑,肯定道:“你放心吧,那孩子肯定是家主的种,凡是姚家子嗣,手臂内侧都有一个火焰的印记,越深则表示血脉越深。不然你以为什么每一代家主都要迎娶本家弟子。”
这个薛省倒是知道,前世姚羡手上就有,他帮着换药就看见过。
说着那弟子也拉开自己的手臂,上面赫然有着一个红色的印记,“我这个印记很浅,但也能看够,要想姚公子那些,手臂上基本是血红,那些外城的弟子,基本看不清或者是粉色。”
薛省刚想说奇也!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外族弟子身上只有浅色,可是前世的姚羡手臂却是血红的!抓住姚落的手急言道:“那有没有别的外城弟子会有血红的情况?!”
姚落想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吧,嫡系弟子也是看菜下碟,私生子不能住在外城,发现也是要赶出去,不过这个确实是个例外,当时家主也是跟姚夫人赌气,估计也是可怜吧。”
“真的没有可能!”薛省紧紧抓着那弟子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那名弟子。尤怜注意到薛省的反常,抓住他的手腕,“薛省,你冷静!”
薛省冷静不下来,他记得姚羡说过他非嫡系,父母都被姚家害死了,那个血红色薛省绝不会看错。那姚羡为什么要骗他,还有前世谢染昀的死,始终有疑点,事情发得太快,姚羡死了,他根本来不及整理也死了。
那弟子对着薛省,“薛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激动,但我们姚氏你也清楚,是个极讲血脉的家族,所以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就算有,要么立马赶出去,要么死。”
半晌,薛省还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了。姚羡毕竟在自己身边待了也快十年,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是从他整个年少到成熟的时间。按照记忆,姚羡现在还在姚家,他迟早可以问清楚。
见他冷静下来,尤怜也放开了手,对着那弟子一礼,“抱歉,失礼了。”
听见尤怜的声音,薛省这才回过神来,敷衍了一句。
姚落颔首道:“没事,那位弟子应该是薛公子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激动。”
“嗯,是很重要的朋友。”
姚落道:“和尤小公子一样吗?您跟那位公子的感情好,还是跟尤小公子的关系……”
他说着忽然停住了嘴巴,有些心虚地看向薛省,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薛省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了,转眼看向尤怜。
尤怜一脸的冷静,丝毫看不出什么,可是目光却是要穿透了他,薛省有点想笑,咳了两声,“两者自然不可相比。”
话音刚落,尤怜已经扭头起身,和他们隔处一段距离。薛省心道:“哦,难得难得!他家的又打翻辣椒和醋坛子了!”
姚落悻悻道:“不好意思啊,我说错话了。”压低了声音,“不过早就听说尤家的小公子性格古怪又不爱理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那个眼神倒像是打翻醋坛子……”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要是想听压低了声音也是能听见的。尤怜又羞又怒,想走可又奈何不知道路,只能气得在原地打转,脸色越来越冷。
薛省听到这番话,都要笑抽过去了,道:“没有,我感觉尤怜很好。还有刚才说的,无法比较,是心里放的位置不同,自然也就无法相比。至于位置嘛?”
“秘密!”
姚落也挺尴尬的,指着前面道:“那走一会,就会有一道小门,门上有杂草,推开那扇门就到了,我就不去了,挺尴尬的。”
姚落话音刚落,尤怜直步而走,根本不理会后面的薛省,头上的白色发带也随之飘扬。薛省跟姚落告别,跑了过去,满脸坏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生气了?”
尤怜道:“我从不吃酸。”
薛省笑道:“姚羡是我朋友,而尤怜——”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亲了下尤怜的脸颊,而“——而尤怜是您。”
“您?”
尤怜迅速反应过来,别过脸,耳垂却有点微微发红,像即将露出一点花苞的海棠,“玩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