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省当作没看见,笑道:“哦,那是谁说的?”
宋秋波立马爬了起来,站在甲板上,却迟迟没有看到人影。他修为不怎么样,连只鬼都收拾不了,狗腿子又能好到哪去,不到半碗茶的功夫,那人就喘不上气浮了上来。
宋秋波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对薛省道:“就是他!”
薛省点头,“哦,你继续说。”
薛省明显地看见,宋秋波的肩颈放松下来,找到了替罪羊能不放松吗,“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说是让我得到家中重用,让我把这个小鬼带上上修界,演一出当场斩杀恶鬼的戏,通过这些人的嘴替我营造好名声。”
一个小小的鬼物自然无人在意,更何况是一个死了多年的小鬼。薛省心中冷笑,此事还有一个漏洞。
宋秋波必须斩杀恶鬼,可这小女孩身上并无业障哪来的恶鬼之说。要是当场耍耍威风还好,可要弄到宋落鄯面前,根本不够看。
宋落鄯叫人一查,立马就能水落石出,宋秋波再傻也不可能凑到宋落鄯面前耍滑头。
是无知还是胸有成竹?
“那恶鬼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会这么蠢,还有你既然是宋家的人,御察台的衣服又是从何而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宋秋波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是,是……”
“再是是是,我就把你扔下去。”
宋秋波顿时觉得恢复一点的嗓子又重新痛了起来,他再也不想尝到那种味道了,懊悔道:“我说!我说!千万别把我扔下去!下修界有一个御宝阁的地方,里面什么东西都卖,我就是用五块灵石买的这些衣服。我没有恶意!”
宋秋波为表决心,发誓道:“我发誓,我买衣服,一是为了耍威风。二就是引人注意,我觉得没有……”
薛省前世在下修界待了多年,怎么不可能不知道御宝阁是个什么地方,世间所有的东西都能被交换,只要你有钱。但是比起有钱,薛省更看重的是消息,他原本就想去御宝阁一次,但一直没攒够家底。
御宝阁这个地方可是个销金窟。
“几块灵石,几块上品灵石?”
宋秋波听后顿时摇头,薛省蹙眉,就几件衣服难道要上天,“难不成还要更多?!”
宋秋波道:“不用,就五块下品灵石。”
又把薛省给惊住了。这次是太便宜了,五块下品灵石就算是一件极为普通的衣服都买不到!可是御察台的衣服都是特制的,五块下品灵石的价格根本买不到。
宋秋波没必要撒谎,御宝阁一问什么都知道。心念电转,薛省想到是不是御察台的人故意的,砸钱给御宝阁让御宝阁故意卖这些低廉的衣服。世人崇仙,定有人购买,像宋秋波这样的人就不在少数。万一御察台出事,可以全部推给御宝阁和那些买衣服的人。
薛省想到其中关窍,问道:“下修界有多少人买这样的衣服?”
宋秋波见自己洗清了嫌疑,默默松了口气,道:“有不少呢!我买的时候那老板跟我说有不少人买,要是没人买,我哪敢开这个先例!”
很多这个词第一次让薛省有些头疼,道:“好了,既然衣服的东西的事解决了,我们还说说那个小孩的事情了,说吧,你是怎么把一只鬼变成恶鬼的。”
“据我所知,鬼乃人死执念所化。修士化鬼的机率大,但是上修界会给世家子弟安排安魂阵,所以少有化鬼。”
“一般下修界是执念,但那小鬼只是一只弱鬼,虽然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执念。但据我所知,鬼物,要么生前遭遇虐杀,小概率变成恶鬼。要么亡魂将其虐待,屠戮亲人,将其变成恶鬼。显然你第一第二都不符合,那么你又怎么凭空起浪呢?”
宋秋波头上都要冒汗了,“我、我、这我不能说……我说了会死的!”
“那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薛省笑着,宋秋波遍体生寒,太阳xue处的青筋跳动不止,他不信薛省能在众目睽睽中杀他。
薛省当然不可能杀他,只是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很快,宋秋波看见薛省过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血,血,到处都是尸体跟血,宋秋波哪里见过这场面,原地作呕。当他一蹲下身,就感到后面有一片阴影,宋秋波忍不住颤抖回头,只见那个人脸都烂了半张,手里拿着剑正要砍他,宋秋波吓得连声尖叫。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为什么来到这里,这里太真实。简直是尸山血海,这是真正的战场。而在外人看来,他看起来就是被吓到了。
薛省掰着手指,掰完一个拳头,觉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宋秋波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干呕着,仿佛要把肚里东西全部吐出来。
“怎么样?我想你应该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刚才是五个呼吸,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待着五天,我相信,就算你不说,其他人可不一定。”
五个呼吸,他感觉都待了五年,实在想不到五天时间,一把鼻涕泪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给我的,我不认识他,我买完衣服,他就在门口看着我,说这个东西可以帮我。”
“面具!是不是半鬼半神的面具?!”
“是。就是这个!我听人说每卖出一件衣服,面具人就会在那,好多人都看见了。我也查过就是个普通人,连我都打不过,有人请他喝酒他就站在那里。”
薛省脸色更不好,如果买衣服是一层掩护,给东西就是第二层掩护了。简直堪称滴水不漏,难怪上修界在灵安山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逐个击破。要想撬开灵安山的壳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薛省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宋秋波自然知道薛省说的什么,尝过了苦头不敢造次,乖乖把东西奉上,是一个檀木盒子。
薛省打开盒子一看,一股邪气扑面而来,薛省瞳孔猛地收缩,是他们在图灵记忆里看到的红色珠子。四周明明都安静,打开盒子的瞬间薛省感觉耳边都是嘶吼的人声音,有小孩啼哭的声音,女子尖锐刺耳的声音,男子害怕嘶吼的声音。
都是负面情绪,里面涵盖着不甘和愤怒。薛省盖上盒子,耳边的声音顿时消弭。难怪刚才宋秋波不肯说,要说了,不管面具会不会放过她。这个倒是肯定的,他敢玩邪物,仙门百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别说爹是雨枝宋氏的长老,就算他爹是宋落鄯,这事也不会这么好过去。
宋秋波小心翼翼的看薛省的脸色,然后迅速低头,“这位大爷啊,我都说了啊!这东西我也不要了,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今后我愿意唯您马首是瞻!”
薛省打量着四周,没人,东西在自己手里。看着低着头的宋秋波,这心思可真是够密的。玩味地勾了勾唇,背手拿着一颗珠子放在宋秋波面前。
宋秋波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是留影石,刚才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薛省道:“我指挥人办事,必然要拿捏把柄。我问你,你爹既然是宋家的大长老,跟在宋落鄯身边多少年了,还有关系如何?”
直称宋落鄯的名讳,便是家主族老或是一些宗门家主都不敢的,宋秋波在心里呼喊,老天爷啊他这是得罪了哪方人物!
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心眼,“家父从少主时跟到现在,年份久远。关系亲好,许多事都是相商,也因此对我疏于管教。”
这真的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关系好,待的时间久。宋家大长老也不是轮到他爹坐了。薛省不疑有假,道:“那我现在有事情让你做了,我要你向你爹打听跟什么人交往甚密。”
宋秋波的脸色已经青白,薛省继续说“还有,十几年前的大案,碰巧的都是金瑶地下的事,一家是谢家,一家是薛家。谢家我只需要你找到当时参与的所有人,薛家我只要当时宋落鄯再跟什么人接触,怎么样,简单吧?”
这两件事薛省已经拖得太久了,刚好宋秋波送上门来,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自家的事情他已经有了主意,谢染昀的他也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也是回来得晚了,要是往后推个两三年他或许还能,都是命数。
宋秋波一下子就垮了,“这、这、这大爷我这事我千万不能做啊,我做了,我死了也就算了,我全家也会死的!谢家的事我、我知道一点,可是薛家和家主的事我万万不能做啊!求您……”
“我能让你修成金丹。”薛省一句话便让宋秋波的求饶戛然而止,金丹修士是多少人的梦啊,尤其是像宋秋波这样的人。薛省继续道:“父亲是宋家大长老风光无限,而他的儿子却是一个连金丹都无法凝结的废物,一个纨绔弟子,将来老人家仙去之后,你以为你在宋家能有一席之地?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你自己也知道。不然你为什么要穿御察台的衣服,你要是穿自己的衣服,就算你是宋家大长老的儿子又怎样,你住得进那间大房吗?”
这个简单却是杀人诛心,宋秋波就是知道自己住不进去,在上修界况且如何,下修界又是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薛省看着已经动摇了的宋秋波继续蛊惑道:“只有强者才会向更强者挥刀,而弱者只能向更弱者挥刀。你自己想清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只有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弱者,回去等死。等到那天我一不小心,把你的留影珠流落在外你就可以大义赴死,二是替我办事,我让你结成金丹,每天也不必招猫逗狗,对了刚才你那个计划也行得通,我想亲手斩杀恶鬼之后,修炼突破结成金丹,如何?”
“你刚才还打乱我的计划,你又去哪找恶鬼?”宋秋波怀疑的看着薛省。
对方已经动摇,威胁永远不是软肋,利益才能打动人心,薛省微微一笑,“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放心我只是让你打听宋落鄯的事,没让你去行刺,毕竟你的本事也到这了。”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打听就行?”你看看这不就动摇了,薛省抱胸口低头,“我当然说的是真的,骗人的是小狗。”
对着薛省那双眼睛,宋秋波一咬牙,“可以!我答应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保护我全家的性命,否则你就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帮你做这种事!”
“只要你帮我好好办事,我可以保你全家性命,但是前提是你们家没有沾上这三件事,否则我翻脸无情。”
“好!”宋秋波点头答应。他正想法来个击掌为誓,却没想到薛省已经准备坐下继续钓鱼了。
宋秋波:……
这样你搞得我很尴尬啊!
薛省一点也没这么觉得。旁边的小女孩一边啃着糕点,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可以说虎视眈眈。
宋秋波看在水里,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做了多年的狗腿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小女孩吃糕点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宋秋波咽了咽口水,看着薛省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踌躇半晌道:“公子?”
薛省以为他是问金丹的事,“放心,跑不了你的。早上太招人眼,子时我来找你,至于那个鬼用不着你担心,子时阴气最重,这片水底下可是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宋秋波听到头皮都要发麻了,“不是。我是想说我小弟,不,朋友!可不可以先上来,毕竟也跟在身边挺久了。”
果然常平安一走,薛省就钓到鱼了,可惜又是一条草鱼,落杆,宋秋波第一次给人当小弟也是不适应,大气都不敢喘。以前他也想给宋子义当小弟,但是人家瞧上他,二是宋子岚讨厌这样的作风,就没当成。
薛省转头,微微一笑,“我在尤家任学,夫子教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出尔反尔的?放心,到了晚上天黑的时候你再把他们捞上来,灌点生姜水。”
宋秋波刚想点头,下一秒高兴就像流星,一闪而过,薛省继续说,“明天一早你再把他们踹下去。”
得,高兴不过三秒。
还没等他再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让你出去耍耍你还真一去不复返,忘了为师怎么跟你说的?”
宋秋波感觉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刚转头,连忙低下行礼,“晚辈宋氏宋秋波,见过金灵道人。”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就感觉耳边有隐隐约约的风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过去了,等他看过去才发现薛省身边小女孩不见了。
“师傅!”
几乎是一瞬间,小女孩不知为何突然发狂,蹦到金灵道人身边当场穿胸而过,就像是见到了仇人。
小女孩顿时业障漫天,压得喘不上气来。金灵道人捂着胸口,一掌震飞了小女孩,哇地吐出一口血!
薛省瞳孔猛地收缩,彷佛又看了当年的场景,大喊一声,跌倒跑了过去。
好在金灵道人有修为附体,虽说被小女孩穿胸而过,但好在没伤到心脉。薛省点xue止住了血,平日的嬉皮笑脸也荡然无存,冷冷盯着小女孩:“你是谁派来的!”
宋秋波的背不自觉地绷紧,从脚底到心底涌出一股想要逃跑的感觉。那种感觉在薛省环境中他也感觉到了,冷战的转头,仿佛看到了浑身沾满血的薛省,血不断从他身体渗出来,令人发麻心惊。他几乎可以断定薛省的手上一定沾过人命!一定沾过!
小女孩摇头,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指着金灵道人掐着自己脖子,然后又指着薛省摇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又指着自己的嘴巴,心里焦急,一双眼睛流出了血泪,仿佛痛到窒息和无奈。
对着他!对着薛省!
咿呀呀哎乱跳叫个不停,像是在解释。有那么一瞬间薛省竟然有一丝心软。他闭上眼睛,轻微侧首手里顿时出现一团火光,朝着小女孩轰了过去。
自重生以后,他就不允许伤害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无论是谁。
就当火焰要将小女孩包围的时候,一团水把薛省的火给浇灭,是金灵道人。
金灵道人虚弱地睁开眼,命令一样:“阿省,别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