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十六）
毕竟是私宴，不比大宴，虽说匆忙，但也是格外不错了。尤怜和薛省依次入座，刚才席间人讨论的话题也停住。
薛省跟着尤怜一礼，“晚辈，薛梦成拜见眉家主，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
眉家主举起酒樽，道：“来者都是客，不必拘束。薛省，我听过这个名字，前几日我家弟子刚好在船上遇祸，是你跟宋家弟子一同解决的，我还听说你和尤小少主路家二公子一同猎杀几百年的妖兽，后生可畏啊！”
薛省谦虚道：“眉家主客气了，传言略过而已。”
眉家主微微一笑，对这个谦虚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微笑道：“落座吧。”
尤家在外不便饮酒，因此桌案上并未设酒樽，摆放茶盏和几道饮练眉氏的特色菜式和糕点。
眉家主随即将目光投向尤怜，道：“尤少主，这是我家中小女眉菀，性情温顺了些，我想将把她送入尤家任学，你看哪位夫子合适，到时候能否照顾一二？”
初听这话，台下的眉菀后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头低着，能看出来有些不安。她觉得就像是供人挑选的商品，而桌上的人都是买主。
尤怜微微一擡头，行礼也算打过招呼，“尤家的长老都很好，传道授业是夫子之责，也有学生之责。眉菀姑娘可以用心挑选，我不日就要前往灵安山任学，怕是不便，若是眉家主担心我会吩咐弟子，看顾好眉姑娘的，请眉家主放心。”
说话也是不冷不淡。薛省听见眉菀这个名字，擡头一看眼熟得很，不就是院子摔倒的那个姑娘吗！
对面都是和薛省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应该是眉家的青年才俊，薛省还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而熟悉的故人就坐在眉家主的
眉菀看见他垂眸点头示意。坐在眉菀旁边的眉家主刚好捕捉到这一步，道：“薛公子跟小女认识？”
薛省点头，“原来是眉家主的女儿，刚才在下迷路是眉姑娘为我指路。”说完薛省举起茶盏，“刚才多谢眉菀姑娘了，方便在外我也便饮酒，以茶代酒。眉菀姑娘随意。”
眉菀虽低着头，但还是举起了茶盏，弱声弱气道：“不客气。”
眉家主看着眼里一喜，尤怜虽好，但就是过于冷淡且他知道眉家的隐私总归难以启齿。反观薛省，外形没得说，年少成名还谦虚，师傅是金灵道人无父无母将来加入眉家，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莞儿不会吃亏，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以前人给她敬酒，都是一副懦弱样，抖得跟筛糠，但看现在……
眼中已有主意，眼下也不能操之过急，道：“薛公子是在尤家任学？”
猝然被点了名字，道：“晚辈目前在尤家任学，和尤怜一般，去灵安山任学。”
“哦。”眉家主点了点头，道：“我听弟子说尤公子叫人端来糕点甜食，但我瞧你倒是你喜欢，薛公子喜欢糕点，恰好我家小女也很喜欢做糕点。有空的时候来我饮练眉氏玩。”
这熟悉的语调，要不是含蓄些薛省都以为是林大娘，可偏偏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主要是眉菀姑娘，要是当场拒绝让人难堪，可要是不拒绝就是三个人难堪，正当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尤怜出手了，道：“不便。糕点我会做。”
场面顿时有些安静。
薛省：嗯……这倒也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随后，尤怜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给薛省夹了一块糕点。
刚好一个弟子进来在眉家主身边耳语两句，眉家主顿时脸色微沉，转头微笑道：“各位，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多留了。尤少主薛公子你们请自便。”
眉菀看母亲离开也想要逃离，可是被眉家主狠狠一击眼刀压制，登时委屈地抓着裙角，眉家主继续道：“要是想了解饮练的地方，可以问问小女，我这个孩子，虽然平时不爱走动，却是最喜读书的一个，家中的藏书阁都快被她翻烂了。”
薛省和尤怜纷纷点头。眉家主走后，那些被当作背景板的弟子也活络了起来。薛省跟眉菀也不熟，所以没有上前搭话，赶上去献殷勤再加上眉夫人那番话岂不是显得他掩耳盗铃，非奸即盗。
安静地吃着糕点，尤怜把认为好吃的菜都夹到他碗里。薛省吃得也高兴，尤怜道：“你喜欢吃吗？要是喜欢吃，劳烦叫眉家主再做一份，你带回去吃。”
薛省笑了，“那这算不算是吃不了兜着走？”
尤怜一愣，眉眼舒展了两分，跟着他胡闹，“怎么不算。”
！！！
要不是顾及有人，薛省真的想抱着尤怜亲两口！而眉菀看着，桌案上的菜一点没动，小心翼翼捧着手中的茶盏，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鸟观察着四周。
她发现好像看到薛省似乎也不那么紧张了，微微一笑，觉得这样一直安静也不错。
很可惜，安静没有多久，那些充数的弟子吵闹起来，交头接尾，从言行中透露，他们是眉家族老的儿子拉过来见见世面的。那些弟子看见尤怜心生向往，想要上前敬酒，但都被尤怜的眼神给谢退了。
薛省出来解释，“出门在外不便饮酒，还请见外。至于我，我吃糕点，水喝多了就吃不下，还请各位见谅。”
弟子有些尴尬好在没有过多纠缠，道：“哪里哪里。”只是面上还是有些不甘。
谁知，就在退步之中，有人退而求其次，跑到了眉菀那边，一人手里端着酒樽，另一只手自以为英俊不凡地撩拨了一下头发，大声道：“眉菀，来师兄我敬你一杯，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刚才的讨论声也属他最大，跟身边的弟子都敬酒。此人是眉家大族老的儿子，眉涌。跟家主唱反调唱得厉害的那一个，女弟子知道眉菀的性情上前阻止，“眉涌师兄，菀儿师妹她不喝酒的，而且眉菀师妹性格内向，你让她喝酒岂不是……”
眉涌一看是个不起眼的，当即心中一股恶气。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但谁叫他爹是长老，要是他爹是家主，他会给这个小丫头片子敬酒！
直接打断道：“这有什么？不过喝杯酒，我又不是跟她喝交杯酒，别拿性子说事，要是莞儿师妹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爹，看不起我们这些族老为眉家作出的贡献！”
一旁跟随大长老的弟子随即拍马，“是啊！家中族老都让一个女人做了家主，怎么一个家主之女就这么傲气，喝杯酒都不行了！”
“仙家子弟应是如此！”
眉菀脸色当即一白，苍白像张纸一样。旁边的说话的女弟子也有些难堪，原本只是想解围的，没想到自己也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眉菀苍白着脸，倔强道：“我不喝。”
眉涌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不喝？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说看不起整个眉家？”
话完，薛省已经放下手里的筷子，尤怜冷冷地看着眉涌。
把自己当作眉家可真是不要脸的，大长老都还没当上家主，旁边的女弟子内心吐槽。四周一片叫喊声，眉菀的脸色越来越白，看着端着眼前的酒杯，手颤颤巍巍，似乎要接过那杯酒，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那杯酒。
眉菀猛地擡头，一双眼睛快要红了。猝然望去，委屈的眉眼更委屈了，那青年一身红，腰间玉和铃铛，倾泻而下，酒樽内的酒水顿时一扫而空，将酒樽底落给眉涌看，道：“仙家弟子本该如此？本公子倒是意见相悖，你说我这样想不想是惩恶扬善。从恶霸手里救出不想喝酒的无辜少女。”
眉眼含笑，语调微扬。看起来像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一种调侃。
这是狠狠讽刺了，把酒倒在地上简直在打眉涌的脸！顿时，眉涌的脸青了又白，比起刚才的眉菀差不了多少。
眉菀道：“薛公子。”
看表情是真的要哭了，薛省道：“惹女孩子哭可真是犯罪，眉涌公子还真是没品的人。”
眉涌简直要气炸了，转头看向尤怜，冷冷道：“尤公子，这是你带出来的人！尤家这是要和我眉家为敌吗！”
尤怜微微点头，“不过是少年间的打闹，眉公子还当真了，再说是你眉涌与我尤家为敌吗？我记得眉家的当家人并不是令尊。不说两家，你想与我为敌吗？”
眉涌当即愣住，他在眉家蛮横无理，凭借大长老儿子的身份无法无天，就连家主他都敢横上两句，可是这次他碰上铁板了。为敌？他敢吗？！
他当然不敢，就算他爹是家主，十个眉家也不够尤家看，想清楚这点的眉涌当即脸如厕板，颜面尽失，拂袖而去。刚才附和的人也是噤若寒蝉，手都要拱到脸上了，纷纷白着脸说，“告退。”
眉菀低下头迅速用手擦了一下，擡头眼睛已经红成了兔子，“多谢薛公子，尤公子还有眉师姐。”
女弟子有些不好意思，给眉菀递上了一块手帕，“没事，我也没说上什么话。再说了我也是看眉涌不服气！”
眉菀接过手帕道了声谢，薛省道：“眉菀姑娘，姑娘家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浪费分毫，像眉涌这种人在下以一打十！你说是不是尤怜？”
薛省捅了捅旁边的尤怜，尤怜浅浅应了一声，道：“眉姑娘先去休息，这里我与薛省在即可。”
眉菀应声，旁边的女弟子搀扶她离开。
这样大殿里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刚才是有人在，薛省不能放开，现在放开了，可真是毫不客气。尤怜在旁边不停给他夹菜，许久薛省都未停下，声音有些无奈道：“真怀疑你是没吃晚饭过来。”
薛省刚咽下一块糕点，“吃是吃了，豫州下雨晚饭吃得早，我两地奔波灵力耗散多吗，这不就补补。”
还没听说过吃东西能补灵力。薛省也觉得这理由挺荒诞的，可是谁叫他做得这么好吃！也是怕自己像上次那样吃撑了，于是提议道：“要不然我还是吃不了兜着走吧。”
尤怜没忍住笑了，薛省看着迅速揪住尤怜的脸，笑道：“好啊，尤怜你竟然笑我！不准笑！”
尤怜抓住薛省的手，“谁笑你，我只是笑这句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话语见语调上扬。
两人打闹了一会，门外的弟子说要尤怜商议一下道患的事，眉家弟子每年都有出去灵猎也可以帮上忙，但是有事缠住了，需要等一下。尤怜稍微一想，应该是那封信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