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是演技使然还是天性至此,瑟隆现身的瞬间,荣天宝又变回了瑟缩乖顺的伊迪。
但瑟隆在看到他之后,面色立刻沉下来,伊迪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先前被刺伤的地方又隐隐疼了起来。
“他骚扰我。”白羽先发制人,他指着伊迪对瑟隆道:“一直敲门,打扰我休息,进来后又骚扰我,抱我的腿,求我带他走。血族的仆人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抱歉!”经过伊迪身边时,瑟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没有!”伊迪浑身一震,大声反驳道,“他说谎,我没有——”
白羽打断他:“那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
是的,这里是白羽休息的客房,伊迪属于血族的仆役,在这个所有人都在补眠的时间,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如果换成人类正常的作息,这应该算漏夜来访,白羽的指摘一点错都没有。
“……”
伊迪的嘴唇颤动着,他大意了。
“实在是万分抱歉。”瑟隆朝白羽的方向深鞠一躬,“它叨扰您的休息,我这就把它赶出去。”
白羽问道:“赶去哪里?”
“驱逐,玫瑰堡不需要无视规矩的仆人。”瑟隆道。
不——伊迪惊恐的瞪大双眼,他并不想离开这里,刚才乞求白羽带他走都是撒谎,他示弱也好,讨好也好,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得到那个獠牙吊坠,为了能在瑟隆身边呆的更长久——
“驱逐吗?那也太残忍了。”白羽坐直身体,毫无诚意的瞥向伊迪:“他看起来这么孱弱,会死在林子里的,不如关起来吧,城堡最深处的地牢。”
“可是……”瑟隆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说出“可是”之后就没了下文,仿佛它也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提出反对意见。
白羽看了它一会,见它不再出声,才道:“是不是我逾越了?毕竟仆人归血族,该怎么处置还是应该听伯爵大人的。”
“不,您的提议很好,伯爵大人正在休息,这种惩罚仆役的事我想还是不要打搅它了。”
说着,瑟隆唤出几只蝙蝠,黑色的小兽在半空中一阵盘旋,落在地上化成几个黑影般的人形,前后左右将伊迪围在中间,用尖细的黑爪牢牢将他控住。
“等等!”就在蝙蝠影人要将伊迪带走之前,白羽跳下地。
“差点忘了一件事。”他来到伊迪面前站定。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但白羽的身材明显更精干一些。
伊迪作为人类玩家在世界变化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来到了这里,没有经历打怪升级的洗礼,加上在血族领地生活的重重重压和劳作,令他整个人呈现病态的孱弱。
只是一双眼睛却依然闪闪发亮。
近距离之下他牢牢瞪视着白羽。
白羽想没看见似的,对他微微一笑,同时把他衬衣的下摆从裤腰里揪了出来。
伊迪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猛然变了:“你要干什么?”
白羽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手探进他的衣领内,在接近左胸的位置他摸到一个薄薄的仿佛钱夹的东西,他将它拽了出来。
是游戏道具中的背包,样子和稽海洋的鲸吞类似,只是掩蔽性更好,它特别的薄,而且只有半个巴掌大,如果不是在树林里看到他曾把手探进这里掏出药剂,白羽也差点忽略了这个问题,身位游戏的设计者,一定拥有更多更好的道具,这些绝不能留在他的身上,否则地牢怕是也关不住他。
“充公了。”白羽扬起手。
“得令。”稽海洋迅速将那只小包接了过来,他之前一直在安静的欣赏白羽的“表演”,现在这幕戏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也松了口气,打开小包只往里看了一眼,便发出“哇哦!”的一声赞叹,碍于瑟隆就在旁边,他什么也没多说。
白羽的搜身并没有结束,他正面凝视着伊迪的脸,看了好一会后突然擡手拨开了对方的一缕发丝。
伊迪的耳朵被完全暴露出来,他认命的牢牢闭上双眼。
白羽的手指沿着对方的耳廓细细摸索,片刻,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一块只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薄片。
稽海洋的眼睛随之一亮。
这大概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最纤巧的私人终端机了。
“动手的事就交给你吧。”白羽把这枚薄片也递给稽海洋。
“还是拟态式。”稽海洋断定道,同时手指快速摆弄起来,终端机脱离原主人设定的拟态环境后,形状迅速变换,像迎风增长的草一眼,转眼就达到了普通终端机的大小。
网络智能高度发展的后果利弊皆有。
一个小小的个人终端机几乎承载了一个人的全部过往和秘辛。
就像那本陈旧的作业本,那上面反复涂抹的答案和洇湿又风干的泪痕,它们所代表的隐秘的过往,都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潮湿情愫。
伊迪的身体被蝙蝠影人控制着,他无从抗争,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一切将暴露的人前,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双眼,但这点微薄的反抗只令他看起来更加可怜。
“嗯,开机除了面部识别扫描之外,还需要虹膜扫描。”稽海洋来到伊迪面前,用终端机对着他:“是你自己睁开眼睛还是我帮你?”
伊迪缓缓睁开双目:“那里面,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要什么,”稽海洋挑眉:“再说,有没有,看了才知道。”他现在已经十分钦佩白羽,他想到白羽要用獠牙坠饰吸引伊迪自投罗网,但他以为要想进一步得到程序树的秘密还得再和伊迪周旋,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别说二十四个小时了,二百四十个小时也未必够用,但是白羽居然想到找出他的终端机!
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这么想着,稽海洋觉得手上这部超级纤巧的终端机似乎变沉重了。
因为祖上有日耳曼人的血统,伊迪的眼瞳是褐色中夹杂一点绿,虹膜比对的时候,伊迪的瞳孔被放大现在在终端机的屏幕上,说实话,挺美的。
白羽这时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荣天宝作为幕后的设计者和制造者,来到游戏世界却执意要用原本的这张脸孔。
因为这张脸和这对眼是开启终端机的唯一的双重密匙。
也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傲意不允许他改头换面,他对兄长不能言说的隐秘情愫也令他做不到以另一副陌生面孔陪伴在其左右。
他们在做这些时,瑟隆始终安静的负手肃立在一旁,他岿然不动的身躯,漆黑及地的长袍,以及无限冰冷沉静的神情令它此刻看起来无限近似于神祗。
无论是白羽对伊迪的搜身,还是稽海洋摆弄的终端机,对它来说都毫无意义,它不了解这些,也无意探究,游戏的规则令它只需尽力满足一个拥有血族信物的贵宾的一切要求。
它身为血族,拥有永远的生命,强大的力量,却也和它的同族一样被囿于游戏的规则之内。
神秘的落日之森,华美的玫瑰堡垒,也许只是另一种形势的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