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很快,剧组的医生顶着刚洗完澡还没吹干的头发,拎着药箱来了。
将近四十度的高烧把他给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就烧成这样了?这意识都迷糊了!你也不上点心。”
面对指责,乔陌秒怂:“是我的错。”
医生一边找药,一边还在那念叨:“估计也是拍摄的压力太大了吧,之前一直在NG,后面又是赶进度,又连续熬了两天大夜,你当助理的,劝着他点,拍戏重要,身体也很重要。”
“是是。”乔陌只敢应声,半晌又想起了什么,“他……之前手上还受了点伤,没敢跟褚导说,前几天拍动作戏的时候反复裂了好几遍,是不是也有影响?”
年近五十的医生胡子都吹起来了:“这不是胡闹么?伤呢?我看看!”
“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乔陌又怂了,却还是把夏星池手臂上的伤露出来给他看。
伤口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结的痂都掉了大半,新长出来的皮肉还透着点跟旁边不一样的粉嫩,只有伤口最严重的地方还有一个米粒大并不太深的口子没有完全愈合,颜色暗沉,里面渗着点积液。
医生看得直皱眉头:“这都发炎了,周围这些之前没好的时候应该也是,能结痂长起来算他运气好。”
他一边摇头,一边给夏星池把没彻底愈合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又给塞了几颗药,指挥着乔陌给人灌水,等夏星池迷迷糊糊地把药吃下去了,看着乔陌把人安置好,才把温度计连同备用的药递给乔陌。
“两个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超过四十度就要去医院了。药每隔六个小时吃一次。今晚肯定不能再拍了,跟褚导请个假……算了,我直接跟他说。”边交代边往外走,走到门口那医生还在忍不住地念,“这小孩也真是的,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乔陌只能附和着陪在旁边,一直道谢,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了。
可那一句“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轻易地,又让他想起了印卿月的那一通电话。
他还想到了夏星池这些天以来的异常。
从最初入不了戏的抗拒,到后来出不了戏的绝望和孤独,还有那无法控制的对于身边一切的疏离和躲避,让乔陌不敢去揣测,这所有的一切,起源究竟是什么。
入不了戏时夏星池说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绝望和孤独,是真的因为这部戏吗?还是因为别的?
再走回里间,夏星池似乎已经睡沉了,乔陌坐到床边上,想起这个人执着地问自己为什么不吻他,又忍不住俯下身去,在那因为高烧而有些干裂的唇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从唇上传回来的灼人的温度清晰而准确地落到了心尖上,仿佛在提醒他,他已经很喜欢这个人了。
“夏星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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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池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又像是清醒的。
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他却怎么都听不清。
刚开始是低回的细语,到后来渐渐地,化作了更多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声叠一声充斥在脑海之中,像是要把他的头撑爆一样。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不断挣扎,又不断被海浪扑打下去,他无法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找不到岸,看不到任何人,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又没有止尽地挣扎着,无法死去,无法生还。
这样的折磨似乎反复了很久,久得他已经分不清时光,然后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如同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想要抓住那只手,可那似乎只是一个虚伪的幻影,不管他怎么用力,手中却始终什么都抓不到。
终于,他放弃了。
海浪却好像渐渐消失了,天地间除了他一切都化作虚无,只有他在无限大的虚无中毫无意义地留存。
不知名的时空中,那个叫程少然的青年繁花锦盛又乍然崩塌的一生如同跑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快得他看不清任何一个瞬间。只有最后一切燃尽后余下的,绝望又孤独的感觉,格外清晰。
他就在什么都没有的天地间咀嚼着这唯一的情绪,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夏星池”。
那一点被咀嚼了千万遍已经刻入骨髓的痛苦与虚无的天地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剩下来,万物俱静,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唇上。
虔诚地,小心翼翼地,仿佛在竭尽全力地压抑着巨大地足以将人吞噬的欲望。
带着久远的过去,似曾相识的记忆。
他终于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中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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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池这场病来势汹汹,刚开始没多久乔陌就想把他送医院去了,特别是有一阵体温已经接近四十度,整个人烧得脸上通红,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可乔陌才刚把剧组的医生叫来帮忙,夏星池又自己醒了过来,意识不见有多清醒,却挣扎得厉害,跟个长在被窝里的小孩似的,就是不肯走,最后把乔陌也急出了一身汗,温度又慢慢地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