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夏星池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谢家那个阴冷的洞室里。

那里冬天的时候特别冷，因为水会结冰，所以周围永远是寒雾缭绕，血流出去一眨眼就凉透了，沾在身体上，会让人觉得更冷。

经常整个冬天他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因为寒意好像从骨子里钻出来似的，呼吸也因为太冷了而没有什么感觉，身体的触感会变得迟钝，一切都显得格外虚幻，是一种会让他沉醉的错觉。

但冬天也是最磨人的。

因为血从伤口流出的感觉特别明显，那从滚烫到冰凉的过程太分明，足以将所有的错觉和幻想都打破。

而且，伤口带来的疼痛也会格外清晰。

就像现在这样。

身体会因为痛而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明明很努力地忍耐和等待，却总是等不到它消失。那种疼痛像是有生命似的，缓慢又活力十足地在身体里流窜，轻易就能打破他所有努力构筑的防线。

“呃！”

终于，到了极点的疼痛让夏星池哼了一声，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却被束缚带死死困住，夏星池猛地睁开眼，半晌才张嘴拼命地喘息了起来。

那种全身游走的疼痛好像就随着他的清醒消失了，只留下重重的疲惫，和浑身上下挥之不去的微弱的酸痛感。

随着喘息逐渐平复，夏星池还能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节奏混乱地跳动着，这种跳动带来的心悸让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白承澜不在。

他甚至不记得白承澜究竟做了个什么样的实验，却知道这个实验可以轻易地冲破他意志的防线。

夏星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开始有些不确定，在这样的实验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在谢家的那段岁月已经足以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可能没办法再这样熬上几十年。

可是，他死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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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老大，超正常线了！”

白承澜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听到这话，他终于微微地勾起了唇。

“果然，看着再像一个普通人，也不能把他当普通人看。”

坐在监控台前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一言难尽的表情：“呃，那个剂量，普通人应该早就死了吧……”

白承澜挑了挑眉，正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滴的一声轻响，然后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白承澜的目光微沉，却不惊惶，漫不经心地转身，依旧靠着监控台，淡淡地看着来势汹汹的人。

倒是跟他说话的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来人，开口便冲着领头的人喝了一声：“印卿月！谁让你们进来的？”

走进来的几人里，带头的正是印卿月。平日里总跟乔陌嘻嘻哈哈打趣的女人这时一身凌厉的气势，脸上的神情非常严肃。

她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喝问，直接走到白承澜跟前停下：“白所，我们是来接夏星池的。”

“你们没把我的话回复给一所？”白承澜却不看她，侧头问那男子。

“回了。”

白承澜了然地点头，看向印卿月：“审批结果和申请呢？”

印卿月举起手中的文件：“审批流程已经通过了，人本来就是我们一所的，不需要申请。”

白承澜看着她拎在手上的那张纸，那是一个截图的打印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特殊异能者的安置流程在审批通过后都会有公示，我没在公示上看到，你们一所给我打印这么一个东西，就想糊弄过去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指尖指着打印件的最末端：“这不是还有所长没有批吗？”

印卿月其实也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份审批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但她没有退让半分：“顾所暂时没有回来，不能及时在系统上审批，但是我在年前已经请示过他，他也同意了，我还有聊天记录。”

白承澜又笑了：“什么时候这种不正规的请示还能当真了？不过也是，你们一所向来做事就不怎么规范，反正出乱子也有人收拾，对吧？可惜这里是三所，我不允许我的人这么做。要不你还是请顾所赶紧给你们批了，再来？”

印卿月拎着打印件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如果能联系得上顾桓，她肯定不会拿着这么个东西来。

但是顾桓四天前就已经失去联系了。

看着白承澜脸上的笑容，印卿月咬了咬牙，放下了手，她的目光转向右侧的玻璃墙。

她其实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墙那边的夏星池了，虽然离得有点远，她无法看清夏星池的情况，但大家都是搞研究的，谁还看不懂显示屏上的数据呢？

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值和曲线，不需要细看，她就可以想象，白承澜肯定已经开始对夏星池动手了。

这让她更加着急。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急。

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印卿月收回了目光，对白承澜道：“白所，就算您不承认这份审批结果，但异能核查部分已经通过，我们也提请了后续安置的审批流程，按规矩，结果出来之前，各研究所都不能对特殊异能者进行实验研究，您现在这个……也不太合规吧？”

白承澜眨了眨眼：“我做什么了吗？”

“而且，你这是违规实验！”印卿月身后的人一直没说话，却都早看清楚了夏星池的情况，这时听到白承澜就这么睁眼说瞎话地否认，马上有人脱口而出。

白承澜身旁的男子马上回怼：“证据呢？”

“你们……”

印卿月伸手拦下自己同事，直视着白承澜：“有还是没有，白所心里肯定明白。为了避嫌，我认为他不适合继续留着三所。就算白所不愿意将他马上移交给我们，至少也应该先将他送到监控区，您说呢？”

“人是我带回来的，送到监控区去，万一跑了，谁负责？”

“白所这么不信任监控区的安保？”

白承澜看着眼前寸步不让的女子，笑了笑：“前不久肖宁宁才被从监控区劫走，人还是你跟我一起去接回来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印卿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如果流程全部走完，她确实可以理直气壮地来接走夏星池，哪怕白承澜不同意，她也可以去提请局里评议。可坏就坏在最后一步，副局长审批时拖了几天，好不容易审下来了，老顾已经出差去了，本来两天就该回来，结果先是路上遇到车祸，接着干脆就联系不上了。

想到那被拖了几天的审批流程，再看白承澜现在的态度，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星池落在三所里，谁知道白承澜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