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晖叹了口气,避开了解听免向他求救的视线;裴些将手紧紧握成拳,抵在牙关上,将绷不住的哽咽声堵了回去;裴遇生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子眺望夜幕的逐渐降临。
解听免被穆惠安带了回去。
虽然高考已经没必要了,但穆惠安还是勒令他去参加,成绩出来后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穆惠安一看到分数就要发火。
因为即使不看惨不忍睹的总分,单科拎出来还是下降了很多,于是别墅内天天都不得安生。
因为莫水意和穆惠安是好友,穆惠安自然会和她抱怨这件事,于是莫水意也算是了解了大致的经过。
她在唏嘘的同时,还得常常在穆惠安动怒的时候赶过去,与解晖一起拦着她,否则解听免怕是又遭到一顿毒打。
不过莫水意并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到场,她其实也分身乏术。
几个月前,俞西客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她自己都兀自沉浸在悲伤中,所以精力也很有限,只能在稍微歇口气的时候去劝慰穆惠安。
但她看见默默承受着穆惠安所有怒火的解听免时也是不由得感慨叹息,以前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变得如此死寂沉沉,眼里没有任何焦距与光彩。
果然啊,死亡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活着的那个才永远是最痛苦的。
可她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有一天她被告知,俞西客的心跳彻底停止了,她怕是也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直到解听免去复读了才得以好转。
其实解听免的专注力完全无法集中,但为了拿回来那串徐邀送给他的佛珠,也为了保全有过徐邀生活痕迹的房子,他只好逼迫自己学习,将自己没日没夜地深埋于书本中,才能短暂地麻痹心脏上的疼痛与大脑不由自主的思念。
幸好,在一年后,他不负众望地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是穆惠安却食言了。
她临时反悔,增加了一条砝码,要求解听免将原来的手机号注销。
手机号绑定了微信,倘若手机号注销了,那微信号也就不复存在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解听免以前和徐邀所有的聊天记录也就自此灰飞烟灭。
在他坚持不下去的那段煎熬时日,唯有聊天记录能稍微支撑着他,穆惠安这么做,不亚于将他的皮肉一层层割开,最后再曝尸荒野。
可是,他有的选吗?
他根本没的选。
在聊天记录和佛珠之间,他几乎不会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穆惠安再一次准确又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命脉与弱点,他没有办法,咬着牙去了营业厅。
于是佛珠终于物归原主。
——
2019年3月3日,多云。
“诶诶,你看到刚才经过的那个学弟了没有?他长得好帅啊。”
“帅也没有用,他的风评特别不好,所以人品估计也不怎么样。”
“没听说过诶,讲一下呗。”
“他叫解听免,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
“嘶,好像听说过,但没印象了,要不你先说说看,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他啊,在宿舍抽烟喝酒,虽然是在阳台,但宿管警告了很多次都没有用,后来舍友实在受不了他了,直接报告给辅导员,于是就被处分了,随后他就搬出宿舍了,现在应该在校外租房住吧。”
“啊?抽烟喝酒啊……那真是接受不了,这嗜好也太不良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而且,我还听说,他还在宿舍住的那一个学期,不止一次喝酒喝出胃溃疡来,直接吐血了,然后救护车连夜来学校将人拉走了。”
“这件事我听说过,毕竟闹得那么大,原来就是他啊,那我想起来了。但他这样哪里是喝酒,是酗酒吧。”
“管他呢,反正再帅也没用,和这样的人交往,只有吃苦头的份。”
“有道理。”
张南阅取下耳机,很想提醒前面两位同学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她带着耳机都能听到,更不用说离她们只有几步之远的“八卦本人”了。
但这位八卦中心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么恶劣的风评,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扒拉着手机。
张南阅瞥了一眼解听免,虽然只能看到侧颜,不过确实养眼,咕哝道:“还真的挺帅的,就是……可惜了。”
少顷,她没忍住又觑了解听免一眼,不过正好解听免的目光从手机中擡起来,凑巧和她撞了个正着。
张南阅赶紧欲盖弥彰地低下视线,结果就瞧见了解听免左手腕上缠绕的佛珠,她一愣,目光下意识偏移,又发现了他右手腕也圈了一层层佛珠,并且两个还完全一样。
“这么……”张南阅不可置信,喃喃自语,“现在还有这个年龄的人这么信教的吗?”
她被解听免一下子就勾起了好奇心,正准备再扫一眼,但解听免已经收起手机大步离开了,张南阅便作罢了,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她本来以为不会与解听免再有什么交集了,毕竟他们的专业和院系都不同,但她没想到,这个她当时多看了几眼并且觉得惋惜的人,以后会成为她的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