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脑子安玉淙如何如何,却忽然接到了传音。
时珣忐忑地道:“喂?”
“阿珣。”
猝然听到那边安玉淙的声音,时珣一时之间竟觉得是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被他看到了,慌乱之间,口不择言道:“……不是,师尊……!你听我说!”
“嗯?”那边安玉淙沉默半晌,有些疑惑地道,“你说什么?”
时珣大脑一空,才反应过来安玉淙自然不可能知道,便讷讷地道:“……不,没,没什么。”
“噢。”安玉淙道,“龙女那边刚跟我传音了,请我们去吃饭,……你还饿吗?”
时珣谨慎道:“师尊你还想去吗?”
“去啊。”安玉淙道,“请吃饭哪有不去的道理。”
“那我也去。”时珣道,“而且……我也想看看龙宫的吃食。”
安玉淙那边好像是笑了,他道:“行,那你出来吧,我一会儿就到。”
然后那传音符就灭了。
时珣瞥了一眼蜡烛,竟然发现那蜡烛不知不觉间已经烧了一大半,烛泪都漫到桌子上了。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时珣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出了门。
安玉淙说的一会儿就到,那就是一会儿就到。
他已经走到了时珣房门口,打着哈欠,好像是刚醒的样子。
看到时珣从自己方才进的那间房门里出来,安玉淙眉头一蹙,但并没说什么。
时珣反倒是因为刚刚那番胡思乱想,现在都有些慌乱,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道:“师尊,……走吧?”
“好。”安玉淙道,“走。”
他们又去了那个极宽极大的方匣子里,安玉淙手一挥,连个灵力火星也没瞧见,他们就猝然下落,回了那个龙宫水殿。
姜煜站在殿中,看见他们,面色有些僵硬地笑道:“师尊。”
茶若见他们从里边走出来,道:“来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
霎时,两排身材高大的海妖男子搬着两三张盛满美食的石桌进来了。
也许是考虑到他们陆上人的习性,最后那张食桌是用避水珠护着的,里边都是用生鲜烹制的陆上吃食。
茶若道:“你们随便坐,想吃哪个就坐哪里。”说着,她从上边走了下来,拣了个地方坐下来了。
安玉淙到有避水珠的那桌子上坐下,见姜煜时珣他们两个人不动弹,疑惑道:“你们不吃饭?”
时珣闻言也凑过来,和安玉淙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姜煜却好像有点尴尬,他站在原地,好像是宕机了好久,才缓缓地踱到了安玉淙那张桌子上。
如此,另一张桌子上,竟是只有茶若一个人了。
安玉淙拿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忽然偏头看着茶若笑道:“这是谁做的?”
茶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如今的性子怎么这么活泼?话多,倒不如以前了,请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安玉淙“噢”了一声,道:“挺好吃的,口味很熟悉。”
茶若脸色更臭了。
接着时珣和姜煜也相继动了筷子。
那一桌菜,其实说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罢了,并没有什么翻花的式样,味道也只能算是一般,谈不上多好吃。和旁边茶若那桌相比,这一桌真的算是寒酸到可怜。
不过,安玉淙却吃得很开心。他甚至还偏头问不知道为什么耷拉个脑袋怏怏地没精神的姜煜好不好吃。
姜煜只道还好,神色却很僵硬。
似乎是这时候,茶若才注意到时珣。
她蹙眉道:“这孩子是……”
可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安玉淙笑着看了她一眼,但是眼神里却没有刚刚那么柔和了。
“茶若姨,认识一下就行了。”
茶若道:“哦,本来也就是看着面熟。”
然后,两人难得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时珣一头雾水,见他们什么都不说了,便道:“龙女和我娘认识吗?”
安玉淙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茶若道:“……问你师尊。”
时珣真的是一脸茫然,他见两人都没有说的意思,也只能悻悻地低头吃饭了。
整个大堂上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安玉淙好像是一提到时珣他娘,就不太高兴的样子,自堵住茶若那句话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他刚刚毕竟也是吃了大份量的海带鱼卷和烤鱼,现下并不是太饿,动了几口筷子尝了尝味道,也就饱了。
他看着姜煜和时珣吃了一会儿,便撂了筷子,坐到一边去了。
看到安玉淙似乎是吃饱了,茶若道:“小神君,跟我过来,有些话跟你交代。”
安玉淙缓缓地偏头,叹道:“好吧。”
说着,他起身,随着茶若进了右偏门,消失了。
等到他们两个人离开,时珣道:“……师兄,你不是见到你娘了?怎么这个样子?”
姜煜顿了一下,迟疑道:“……我娘,她好像,不是很愿意看见我。”
时珣疑惑道:“怎么会?她是你娘亲啊?”
姜煜道:“……只是感觉吧。她一直不同我说话,偶尔说了,她又嫌弃我像我爹,然后一直骂他。……后来她带我去了这水殿上边一处地方,那里大概绘的是一个很老的阵法了,我娘用那个唤醒了我体内的龙族血脉。……之后,她再也没同我说过话。”
时珣当然不理解这些,只能道:“……我想,大概龙女是另有隐情吧。”
姜煜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希望吧,……我可不希望我娘这么绝情。……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换来的生日礼物。”
这边,茶若带安玉淙去了处僻静地方。
那里看起来甚至一点都不像海底,倒像是人间的老房子,自房梁到瓦片都生了绿色的青苔,门把手也锈死了,只有一把黄铜锁是新的,在那片破败里独自锃亮。
她走过去,用钥匙开了门,然后回头对安玉淙道:“进来。”
安玉淙俯身进了这个略显狭小的宅子。
奇怪的是,这里面居然难得称得上一句干净,里面密麻麻垒着的箱子好像都被仔细擦净了,连地板都明亮得发光。
安玉淙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管是什么地方。”茶若道,“我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也送不了什么,这几个陈年破箱子你捎给他就行。”
“嘴欠这一点,阿煜倒是像你。”
安玉淙过去随手掀开个箱子,就笑了。
“不是吧?这你不是早该给他?”
茶若冷哼了一声,道:“多嘴。”
他撂下箱盖,道:“好吧,我帮你带去……还有别的吗?”
茶若却道:“你还养了楚绥的儿子?我以为那孩子早就……”
“啊,这个。”安玉淙道,“忘了说了,楚长老去世以后,在人间捡回来的,受了点苦。”
“哦。”茶若手指勾着腕上那个玉镯子,忽然道,“小神君,你知不知道……楚绥是怎么死的?”
安玉淙神色一震,接着缓缓道:“……不知道,但我猜,和释玺有关。”
“安子宋没必要杀她,一来有些情分在,二来费心费力。楚绥没那么好杀,更何况,她旁边那位,也不好惹。”
安玉淙叹道:“那个时候,我在闭关,自然是不清楚,……说了只是猜测。”
“哦。”茶若道,“那算了,也不指望你能知道什么。”
她道:“你将这几个破箱子收了吧,碍事。”
安玉淙闻言,道:“你何必。”说着,就将那一排排的大木箱纳入了乾坤袋中。
茶若面色冷淡地看他收完,道:“好了,你走吧。”
“才一天就赶人?”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闻见你的干泽味就反胃。”
她其实根本闻不到信香,但说到这里,茶若似乎面色松动了一瞬,她道:“你不会……还没同人结契吧?”
安玉淙面色一僵,道:“……没有。”
她迟疑道:“不会还是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安玉淙就打断了她。
他脸色很差,只是道:“……闭嘴。”
茶若倒也不提了。她便道:“那也没什么了,走吧。”
安玉淙拂袖而去,连本来想说的那句“你的饭这么多年也没有长进”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