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成真得血亲
安玉淙说出的话,只要他想,他就能将其付诸现实。
第二日,即使时珣再三央求,甚至幼稚到死死箍着他师尊不让他走,但安玉淙还是用术法将他迷晕了,让太宋过来领人。
太宋从未来过安玉淙的寝殿。
或者说,他从来没去过干泽的卧房。
他到了安玉淙寝殿门口,还有些忐忑,见门口一个守着的内侍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敲了门。
安玉淙道:“进。”
太宋推开门,走进去了。
安玉淙寝殿极大,几乎到了有些空旷的地步。
安玉淙坐在中间那张床帘半掩的大床上,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地道:“人在这,把他弄走。”
时珣已经穿戴整齐了,安玉淙却仍旧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中衣和一件外衫,看上去瘦削又脆弱。
太宋道:“……我要把他背到魔界吗?”
平心而论,太宋比时珣要瘦小多了,要是背,他还真不一定能背动。
安玉淙手掌复上时珣的额头,他手掌之下猝然迸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接着时珣的身影在他手下慢慢变淡,最后消失。
最后他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根乳白色的玉簪。
安玉淙道:“这是我的发簪,我在里面设了一个空间结界,时珣现在在里面,你带着这根发簪走就行。”
太宋从他手里接过那根簪子,道:“那我要怎么把他放出来?”
“掰断。”安玉淙道,“很简单。”
太宋心中暗自叫苦道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安玉淙却接着道:“如果时珣要跑,你就用这个箍仙枷把他锁住。”
安玉淙手一转,又变出一对漆黑的手镯来。
“一个套到时珣手上,一个套在你手上,他就跑不了了。”
太宋又接过手镯,道:“还有吗?神君?”
“没了。”安玉淙平静地看着他,道:“时珣就拜托你们了。”
“我还有一件事。”
安玉淙颔首道:“说。”
“神君的大夫千奕中……要一直留在采芑殿吗?”
安玉淙好像疑惑了半晌,然后才道:“千奕中?……啊,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看着太宋道:“怎么了?”
“就是……”太宋低声道,“我可以让千大夫和我一起走吗?”
“当然可以。”安玉淙道,“当我委托你们帮我办事的报酬了。”
太宋道:“谢谢神君!”
安玉淙又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如果我发觉你们有将时珣出卖给释玺的动向……”
他笑着,目光却无比森寒。
“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好好地活着了。”
“我们当然不会!”太宋打了个寒战,忙道:“我们一家本来流亡他乡,是受了神君恩惠才得以团聚重回故土,怎么会背叛神君!”
“那就好。”安玉淙道,“你们启程去魔界吧。”
太宋将镯子和玉簪都揣到怀里,接着恭恭敬敬地冲安玉淙做了个揖,才转身出门了。
安玉淙目光寡淡地目送着太宋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一个转弯,彻底消失在尽头。
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安玉淙站起身来,就那样散着头发,一步一步地往寝殿外边走。
其实他还赤着脚。
他走到门外,脚掌踏上冰凉的石地却浑然不觉。
外边老树长得正茂,院子里大半的天空都被绿荫遮盖,安玉淙赤脚散发坐在老树下的石凳上,一言不发。
他心中压了很久的一块石头被卸下来了,安玉淙松了口气,但是却又感觉周遭空蒙蒙的,安静极了。
一切无聊又乏味。
安玉淙对不久之后的那场大战,其实是有五六成胜算的。但是他还是不能完全保证不会出事。
比如释玺有没有底牌,比如临近大战会不会又出什么事情拖他后腿。
总之将时珣送走了,他能落得一个安心。
忽然,一个男人进了他的寝殿。安玉淙擡眸看过去,却是漠禁月。
漠禁月今日才从魔界回来,他金冠华服,俨然还是继位大典上的着装。
安玉淙道:“你回来了?”
漠禁月走近他,担忧道:“神君怎么连鞋也不穿就出来了?现在已经快十月了,小心着凉。”
安玉淙道:“不冷。”
“等觉得冷了,就晚了。”
漠禁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到安玉淙身上,道:“神君,回殿里去吧。”
安玉淙道:“我想在这坐一会儿。”
也许是看到了他怏怏不乐的神色,漠禁月也没有勉强他,便道:“好,那我陪神君在这里坐着。”
漠禁月道:“神君的乾元呢?”
“不在。”
“神君不常和他在一起吗?”
“我遣他出去办个事。”安玉淙道,“他现在已经离开采芑殿了。”
漠禁月刚刚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太宋,便蹙眉道:“不会是太宋吧?”
安玉淙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太宋是另一件事。”
他不愿意说,漠禁月也没再问下去,反正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知道了也是闹心。
漠禁月又道:“神君心情不好吗?”
安玉淙道:“还好。”
忽然,寝殿中又走进一个人。
那是千奕中。
千奕中看见安玉淙和漠禁月坐在树下,便过来作了一揖,道:“神君。”
安玉淙道:“怎么了?”
看见漠禁月,千奕中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一转,变成了:“听说神君应允了我离开采芑殿,我来辞行。”
“不用来的。”安玉淙道,“你直接去就行。”
“我是想最后来给神君诊个脉。”他恳切道,“我来天界这么久,几乎就是拿了个神君大夫的名头,现在要走了,总该尽尽职……更何况,神君您有好长时间没有让人诊过脉了吧?”
安玉淙点点头,伸出手腕撂在石桌上,道:“好。……诊吧。”
千奕中走近来,按着安玉淙的脉搏,听了半晌,人却傻了。
他好像有点迟疑,然后换了个手又摸了一遍,面色有些苍白。
安玉淙见他这一幅好像把到了什么命不久矣的脉数一般的晦气表情,蹙眉道:“怎么了?”
千奕中收了手,沉吟片刻,道:“神君,您能让漠公子离开一下吗?”
漠禁月莫名其妙:“我走干什么?你把到什么脉了?我还不能听?”
安玉淙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