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恶寒道:“你恶不恶心,你这话让师尊听见他都嫌弃你舔狗。”
“爱屋及乌,爱屋及乌。”虎至难得文质彬彬地道,“从前的时候是我对时公子多有冒犯。”
姜煜道:“你也滚吧,求你了,我恶心得今天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在采芑殿的时候,姜煜每回去安玉淙寝殿门口隔着门给他师尊请安,七天里有五天都能看见漠禁月。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
和虎至对安玉淙那种盲目又变态的迷恋不同,姜煜倒觉得漠禁月是真的很喜欢他师尊。
东院其他人都是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漠禁月,放着好好的魔君不做,在采芑殿等了安玉淙十多年。
南谷从来都不会放他们进去,只是会在门口简单地告诉他们安玉淙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总而言之,安玉淙在恢复,只是很慢。
漠禁月经常叹气。
他绝口不提时珣,姜煜即使问他,你又不是师尊的乾元,何必这么苦苦守着,漠禁月也不回答。
他或许明白什么,或许知道什么,但是他一撞上这个话题,就是彻底的沉默不语。
他像是在抱着期望等一个回答。
他愿意相信安玉淙没有在骗他。
那段时间太匆匆,太忙乱,太让人手足无措。
所有的细节都很容易被模糊,而记忆里的细节一旦朦胧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就会疯狂生长,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成为支撑一个人的执念。
姜煜后来没有再去触碰这个问题。
这毕竟与他无关。
虽然他知道,安玉淙和时珣,大概真的是两情相悦的。
后来两人的遇见,也不过就是在安玉淙寝殿门口心照不宣地寒暄几句,之后就是一起听南谷平静地讲安玉淙今日怎样。
姜煜这些年里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长老阁一个收拾文书的女仙君。
她是平庸,不过两人感情一开始倒是很好。
后来感情慢慢淡了,那个女仙君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就跟他分了。
……
这十来年就是七零八碎的,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大事,但是细细数来,也算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但是姜煜总觉得日子无聊极了。
没有安玉淙,没有时珣。
这两个原来在他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人,销声匿迹。
他开始频繁地喝酒,和虎至,和南谷,或者跟虎至秦水榭凑一堆,谈天说地,最后一醉方休。
他醉透了以后,别人说他总是喃喃地念师尊,不停地念。
安玉淙是他这辈子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即使他还不满一百岁,他现在也敢这么说。
如果没有安玉淙,他在八表那里,不知道会混成什么烂德性。
安玉淙于他来讲,是师长,却又如父如兄。
南谷喝醉了也会喃喃地说安玉淙为什么这次好得那么慢,为什么用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时珣什么时候回来,他要是现在回来我指定让他进去见他师尊。
虎至千杯不倒,他只会趁姜煜喝醉套他的话。
这十年里细数全是遗憾和思念。
然后它那么快地就过去了,无声无息,好像十天似的。
谁也没走,谁也没变,谁也没回来。
时间仿佛在安玉淙闭关时珣离开那半年里就静止了。
漫长,短暂,却永无止境。
简直要把人逼疯。
他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见安玉淙了。他正坐在书房里面看文书,旁边站着南谷朱雀和尚京汶,姜煜远远地、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像寻常时候一样,在讨论,在商议。
可是走近了,所有的幻影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姜煜醉醺醺地想道,如果时珣先回来,如果他现在回来,自己就不揍他了。
所有事情一笔勾销,重新开始。
这两个人谁都行,最好是安玉淙。
快回来吧。
可是。
姜煜陡然又想起来。
安玉淙醒过来以后,还会认识他吗?
他现在因为在长老阁工作,常穿那些文绉绉的长袍,可安玉淙还没有看见过自己穿长袍。
他会不会觉得陌生?
姜煜满面泪痕。
所有的思念都在酒后撞上心头,彻底化开。今夜月是昔日月,今夜人不是当年人。如水夜色里仿佛听得见花落,一片片地,落在石头上、草地上,也落在人的心上。
涟漪空空地荡开,没有一点回响。
唯有思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