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淙应道:“嗯。”
“这些年你去哪了?”姜煜挠挠头,他一问起这个问题,鼻头就发酸,但他又不想像刚刚一样丢人,就强忍住道:“我和……我和时珣找了你好多好多年,都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就是四处逛逛。”安玉淙叹道,“没和你们说一声,让你们担心了。”
“时珣……时珣他是早就找到你了吗?”姜煜道,“我看他刚刚……”
“也是不久前才遇见的。”安玉淙道,“……后来就遇上了弑神阵,他可能也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还是师尊你结契的……乾元吗?”
安玉淙道:“……还是,怎么了?”
“不是,就是……”姜煜抓耳挠腮,好像怎么着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措辞,他纠结半晌,才道:“师尊……就是,我觉得……时珣他好像确实……挺喜欢你的。”
“我们俩一直找你这么多年吧,有的时候我都要放弃了,我就觉得你肯定不会出事嘛,就……你毕竟是神君。但是那小子,就像疯了一样,各种担心你会出事,为了找你什么法子都试了,都把自己逼出心魔了。”他道,“师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离开天界,也不联系我们任何人,但是……我就是觉得,既然师尊你和时珣解契了……算道侣……那就别把时珣……丢下不管了吧……?”
姜煜越说头越大,安玉淙还没回他,他就陡然提高了声音,道:“不是我绝对没有对师尊你的婚姻大事指指点点的意思!我就是这么多年……”
“行了。”安玉淙道,“我知道他是真喜欢我。”
他面色冷冽,道:“我再想想,你也跟着长老阁搜释玺金殿去吧。”
“不是,师尊你怎么还想想……?”姜煜道,“刚刚时珣他只穿着个中衣都要遁过来找你,你们难道不是又在一起了???”
“胡说八道什么。”安玉淙嘴硬道,“没有。”
“啊?”姜煜道,“师尊你……”
安玉淙恼道:“问完了吗?!问完了出去!”
姜煜立马认怂,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告退了。
他刚关上书房的门,就见时珣已经穿好了衣裳等在外面。
姜煜几步过去将他拉远了些,低声道:“你和师尊怎么回事???到底是掰了还是又在一起了???”
“不知道。”时珣叹道,“我向师尊求亲,他没答应。”
“那不就是掰了吗?”姜煜道,“怪不得我刚刚跟师尊说你,他那么生气。”
时珣又道:“可是他睡完我转头不认人。”
姜煜面容呆滞道:“什么东西?!”
“我一会儿再去跟他谈谈。”时珣道,“说起来,刚刚师尊他召集你们,是在说什么?”
“噢,他让我们再去搜一遍释玺金殿。”姜煜又忍不住道,“师尊他睡完你翻脸不认人???真的假的???”
“真的。”
时珣只答了这一句,便匆匆地进了书房。
安玉淙还在里面,或者说他早预料到时珣还会回来。
时珣道:“……师尊。”
安玉淙立刻道:“昨天晚上是我一时糊涂……”
“师尊,你就是介意那个咒痕。”
时珣道:“五六百年就五六百年,这相比凡人也是长到了不得的岁数了,大不了再想办法便是,师尊你就因为这个,一直不愿意见我还要同我解契?”
安玉淙今天应付了那么多人,如今面对时珣的咄咄逼人,他本来坚固的防线都有些崩溃。
他疲惫道:“我今天不想说这件事。”
时珣也不逼他,便也叹道:“好,那就先不说了。”
他又道:“师尊,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做。”
时珣是真的很喜欢喂他东西吃,但是安玉淙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来的事情小白已经知道了,她已经在给我准备饭了。”
说起邵白,时珣陡然想起在弑神阵引诱安玉淙入死局时的记忆里,小安玉淙曾将楚绥错认成了邵白,便道:“……说起来,师尊,邵白她……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安玉淙沉默半晌,然后道:“……邵白,是释玺出于一己私念制造出来的,和楚长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当年释玺和楚绥解契后,释玺千年里一直都放不下楚绥,但他和楚绥的隔膜与冷漠已经无法化解也无法弥补,他就动用神力,精心制作了一个“楚绥”的命格,让凡间一个出生的小姑娘和楚绥长得一模一样。
等到那小姑娘长到十七岁,分化乾元,他就将她点起飞升,当了仙君。
但是,邵白和楚绥哪里都一样,性别一样,脸一样,甚至连脾气性情都一样。
就连不爱他这一点也是。
释玺多次示爱未果,一气之下,让她当了自己的内侍,天天看自己与其他乾元交.媾。
后来,则是打发她去照顾安玉淙了。
邵白在释玺一次次的纠缠中,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释玺制作出的一个楚绥复制品,失望之余,也开始厌恶那个原版的“自己”。
所以等到一日安玉淙迟迟未归,她寻找无果后,被人告知安玉淙由楚绥领养时,彻底绝望了。
她知道自己和楚绥长得一模一样,她也知道,一旦安玉淙去了楚绥哪里,她被凭空捏造出的那可笑又恶心的灵魂,就暴露无遗了。
她爱那个孩子,他们都孤苦无依,都无父无母,不知道前路在何处。
可是,安玉淙知道了她最痛苦的秘密。
她再也没有办法用这张脸面对安玉淙了。
后来她自暴自弃,在院中自戕,却被释玺救了回来。
因为对人生已经无望,她答应了释玺的求爱,当了他后宫中无数乾元中的一个。
可她已经没有了活气,释玺屡次提出让她高兴一点,或者去亲他,她都没有反应。
后来释玺大概也觉得对着一个替身成日这样没意思,就将她关了起来,这样一关就是七八年。
后来安玉淙浑身是血地冲进她的牢狱,拉着她一路飞到了一个陌生的宫殿。
安玉淙一句话也没说,他带着邵白到了自己从前住的地方,就直接倒了下去。
邵白完全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害怕安玉淙死掉,又恶心自己以这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就疯狂地叫大夫,最后南毂奔过来,开始为安玉淙疗伤。
邵白从鹄乌口中得知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然后就自己提出当润荒神君的御厨,只是提出了再也不见安玉淙的要求。
后来,安玉淙用神力,将自己曾经住过的旧殿连着土地升到半空,取名为采芑殿。
直到如今。
安玉淙讲完这件事,更加疲惫:“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她和楚长老长得一样有什么不妥,我只是觉得释玺这样做太自私太恶心,可是对她,我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情感的,小白是小白,楚绥是楚绥,她们怎么可能一样,她们两个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
时珣道:“即使造出来容貌一样的人,可到底,也不是同一个人。一个人自出生开始,就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我是邵白,面对师尊,大概也会难堪。”
安玉淙道:“……我一直在等她想开,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叹了口气,挥手道:“算了,往事不提了。”
时珣点头道:“好。”
这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敲了门,送了个食盒过来。
她大概是帮砚香打理采芑殿的侍从。
时珣接过食盒,低声道了谢,回到了安玉淙身边。
有些往事无法更改,感伤也是徒劳,他也不想安玉淙一直陷在过去的情绪里,便接着道:“师尊,吃饭吧,吃完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
安玉淙叹了口气,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