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命换命
安玉淙回去就睡着了。
他蜷成一团,时珣知道他怕冷,加上春寒未过,便抱着他暖了一会儿。
可能是出去了太长时间,安玉淙这一觉睡得很沉,时珣怎么动他都没醒,加上已经到晚上了,时珣就脱了他的外衫,还给他垫好了枕头,盖了被子。
安玉淙的呼吸很重,明明时珣身上还算暖和,但抱了他半天,安玉淙的身上还是凉的。他的背脊微微颤抖着,时珣感觉到不对劲,他放出灵息在安玉淙周遭流了一圈,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内外伤。
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传音找了南毂。
听他说了情况,南毂很快就过来了。
他进到屋里,就已经热出一身汗。
时珣在屋里烧了足足的炭火,像对待寒冬腊月一样,南毂走到安玉淙面前,他还没握住安玉淙的手腕,安玉淙听见动静,就醒了。
但他还是很明显地困倦,他擡眼看见南毂过来,愣了一下,好像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安玉淙有些警戒,他迟疑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变成小孩了呢。”南毂道,“学人家神使?——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安玉淙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你看着不像没事的。”南毂道,“看看怎么了?你老公千里迢迢把我叫过来,我还白来啊?”
时珣坐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道:“玉淙,师叔他来都来了,你就让他看看,毕竟白天也发生了不少事。”
安玉淙咬着嘴唇,他看了一眼南毂,然后伸出手,叹道:“……算了,把完脉你就回去吧,我说了我真的没事。”
南毂伸手探上去,半晌却蹙了眉。
“好奇怪。”南毂道,“你看着不像没事,把脉却就是有点沉……太奇怪了,怎么,今天遇见什么了?”
“今天去了魔界禁地,还有鹿台山弑神阵那边。”时珣代他回答道。
安玉淙怏怏地道:“大概是粘上了什么奇怪魔兽的血,又来回跑了一天,累的。”
南毂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皱得更难看了。
“安玉淙。”他道,“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瞒你干什么。”安玉淙垂眸道,“我困死了,你能不能滚。”
南毂道:“……行。”
他站起身来,道:“把脉是没什么大事……我明天再来看,你们休息吧。”
时珣送他出去,道:“谢谢师叔。”
到了门口,南毂抓紧他的衣领,凑到时珣耳畔低声嘱咐道:“看着安玉淙,……他不对劲。”
时珣面色严肃起来,他微微偏头,余光看见安玉淙已经躺下睡了,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身体不对劲吗?”
“哪里都不对劲。”南毂道,“……你今晚好好看着他,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戒备心很重。”
说完这话,南毂比了个不用再送的手势,御剑回去了。
时珣回到床边,安玉淙已经再一次睡过去了。
他还是孩童的模样,时珣钻进被窝,将他的双手捧在手心,暖了半晌,待到安玉淙身上的体温终于有所升高,安玉淙好像半梦半醒地,喃喃说了些什么,时珣凑近去听,却只听见他声音很轻地颤声唤道:“阿珣……”
时珣将他抱进怀里,低声应道:“我在。”
安玉淙伸手抱住他,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他混乱的呼吸渐渐平缓,时珣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又轻声道:“好好睡吧,没事了,我在这里。”
安玉淙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他浑身仍旧在细密地发着抖,时珣放出一些安抚的信香,过了好久好久,安玉淙才似乎睡沉,不再发抖了。
时珣心中一直有着一些不太好的猜测。那些不算乐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根错节地纠缠着,剪不断却理还乱。加之他白天是真的实实在在赶了太多的路,只一会儿,他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安玉淙的心跳随着寂静的夜晚跳动,那种心跳对他来讲就已经是最有效的摇篮曲,时珣能够在这样的心跳里放弃所有纠葛,所有困惑。
一夜浅眠。
第二天时珣醒过来的时候,他怀里已经空了。
时珣猛地坐起来,四下环顾一圈,这才在不远处发现了安玉淙。
安玉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此时他只披着一件中衣,背对着坐在地上,长发绸缎似地披散着,垂落到地上。
时珣下了床,自安玉淙背后俯身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耳朵,道:“怎么醒这么早?还难受吗?”
安玉淙道:“昨天天刚黑就睡了,醒得肯定早。”
他打了个哈欠,又道:“昨天都没吃饭,现在饿死了。”
时珣笑道:“想吃什么?”
安玉淙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挑食。”
时珣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放开他,从旁边衣架上取下衣裳穿上,然后道:“好,那就做得稍微丰盛一点。”
说完,他正要去厨房,却看见安玉淙笑着看他,眼睛里却带着一种他无法琢磨的深邃。
那种深邃里,含着一丝犹带温情的悲戚。
时珣迟疑地道:“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玉淙。”
安玉淙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时珣没再纠缠,他匆匆离去,去了厨房。
或者说,他没敢再问下去。
时珣很快就端着三菜一粥回来了,食物的香气能够让人暂时忘却一切,安玉淙笑着道:“好香。”
时珣坐到他身边,将双手搭在桌子上支着脸,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安玉淙闻言就动了筷子。
他仍旧是从前的习惯,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的,且要咀嚼很长时间。时珣曾经问过他原因,他也只说是习惯。
今天安玉淙吃到一半,却道:“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吃饭这么慢。”
时珣愣了一下道:“也不是慢吧,就是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的……”
“小的时候,经常吃不饱。”安玉淙道,“时间长了,有什么东西就要一点点吃,慢慢嚼才能感觉吃了很多很多东西。”
时珣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安玉淙就这样又吃了一会儿,擡头瞥见时珣,又笑了。
“你怎么哭丧个脸。”他道,“我就随便说说,我没捡到你之前你还在街上当了两年小乞丐呢,咱俩五十步哭百步。”
时珣道:“……不是,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师尊你不是神君就好了。”他顿了顿,道:“感觉……当神君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当个普普通通的仙君……或者人啊妖啊魔啊什么的。”
安玉淙道:“没办法,谁让我倒霉呢。”
这时候他吃饱了,便将碗筷往前一推,然后使了一个洁净的法术,将碗筷收拾干净了。
时珣道:“今天再让师叔给你看看吧,……我实在有点不放心。”
安玉淙道:“……真的没事。”
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声,时珣道:“可能是师叔来了。”便去开了门。
孰料,来者并不是南毂,而是朱雀和纹缬。
时珣道:“……你们怎么来了?东西抄完了?”
“啊,不是,那玩意得抄个几年。”朱雀摆手道,“我们是来找神君汇报的。”
她的神情难得有些严肃,时珣便将两人请了进去。安玉淙早听到声音,已经披了一件厚的棉外衫,头发也简单挽了起来。
朱雀和纹缬走到他面前,简单作了个揖,然后纹缬道:“神君,我和红蓼此次来,是想说……释玺神君安子宋薨了。”
安玉淙似乎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道:“早晚的事。”
时珣愣了愣,他蹙眉道:“死了?怎么死的?”
“神使发现的,今日神碑异动,他去的时候,释玺神君已经消散了,只有八表的尸体在里面。——估计是陨落。”纹缬道,“……不过,八表的尸体不对劲,不像是跟释玺神君同死的死法。”
安玉淙道:“哦?怎么说?”
纹缬道:“八表尸体已经不能看了……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裹了一层血淋淋皮肉的骨头架子,看着就像被凌迟致死的。”
时珣道:“可是他一直在狱里,怎么会这样?总不能是释玺神君死前为了泄愤才把他弄成这样的吧?”
安玉淙道:“管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那是他们两个的事情。——阿煜去看了吗?”
“他本来想去。”朱雀道,“听说八表尸体是凌迟的那样之后就不想去了,只说让神使发落。神使觉得八表死状实在是惨,就火葬了,骨灰给了姜煜,姜煜估计现在刚拿到。”
“好。”安玉淙道,“辛苦你们下来跟我说了。”
他道:“东西抄完了没?”
见这两个人梅开二度,朱雀翻了个白眼,道:“今年抄不完,别指望。”
“哦。”安玉淙道,“那就回去抄吧,再见。”
纹缬道:“好,那神君,我们两个人就告辞了。”
等到时珣把两人送走,他走回去,忍不住又问:“真的是安子宋把八表弄成那样的?”
安玉淙道:“不然还能是谁?安子宋本来就是个变态,忽然有这种爱好也不奇怪。”
时珣莫名很在意这件事情,他过了半晌又问:“师尊,你被传送到鹿台山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