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明确表示跟我一刀两断后,却又甘愿舍身入战场救我于水火之间,在我濒死之际护我周全,徒留一吻。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爱与恨交织缠绕,在沈谢文心里催成了无数根想要答案的执念,卷入他的血骨,缠绕他的心脏,无时无刻折磨他。
可是直到此时沈谢文才意识到。
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大戏,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耿耿于怀。
而那个令他日夜辗转反侧,能给予他答案的那个人,却早将这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沈谢文望着那双琉璃似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明显感受到过往的一切情绪如同云烟消散。
攥着手腕的那只手无力地松了松,又好似不甘心放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凉的手腕,透过指缝隐约能窥见肤如凝脂的肌肤上留下一圈浅青的指印。
裴清月的皮肤很白,是个易留疤的体质,那圈青色的印子显得格外刺目。
沈谢文盯着那道痕迹,所有找不到出口宣泄的情绪都被他强压在心底,心底却仍旧冒出一丝强烈的破坏欲。
“对不起。”裴清月声线轻柔,满含歉意,“我为我昨天的莽撞对你道歉。”
沈谢文的心脏仿若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被细小针尖扎破的瞬间漏了个大口子,屋外瑟瑟凉风不要钱似的往大窟窿里灌。
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后才沉声憋出四个字——
“我知道了。”
一直将注意放在他身上的裴清月见他此时面上强装平静,失落的眉眼与微垂的唇角却暴露内里的彷徨无措,胸口瞬间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发闷,原本想要抽回手的念头也倏然打消。
心尖流过一抹心疼之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似是怜悯的感情源于何处。
昨天也是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身负重伤流血不止欲倒在自己面前,自己下意识向前接住了他。
难道自己曾经真的跟他有过什么,而且还将人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吗?
这个认知让裴清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裴清月道:“你一直叫我做师兄,想必你也同样是齐舒宗的弟子罢?怎么好像没在宗门里见过你?”
这话一出,充当背景板的罗桃枝与楚长云瞬间变了脸色,两人僵硬地挺直身体站着,又不约而同偷偷瞄向沈谢文。
沈谢文却罕见地没有生气,却也没回答裴清月的问题。
裴清月继而道:“而且我失忆之前你我二人似乎还有些......”
想到方才沈谢文说的,关于自己失忆之前亲了对方一口,却什么也不解释转身就走这件事。
“嗯......没能说清楚的感情问题需要解决,介于这些原因,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再说以后若你有事需要帮忙,也好有个照应。”
平心而论,裴清月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类似“始乱终弃”的渣男壮举。
更可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同门师弟。
想到这,裴清月忽然记起一件曾经从其他人口中听闻的故事,一段被所有人都当做八卦笑谈的往事。
裴清月开口:“我曾听闻一段陈年旧事,说的是先师空度仙尊坐下曾出过一个耻辱,一位离经叛道甘愿堕落魔门的魔尊。”
他盯着沈谢文的眼睛:“那人无恶不作,嗜血成魔,名唤沈谢文。”
“无恶不作?嗜血成魔?”磁性的尾音上扬,染上了一丝扭曲般的恨意,沈谢文冷笑一声,“他们是这样跟你形容我的?”
他凑上前,直勾勾盯着裴清月干净明亮的眼睛:“你告诉我,那你现在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我的好师兄?”
他再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恨意。
细微绵长的苦涩从心头蔓延到舌尖,感受到手掌心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手上不自觉地发力。
被攥紧地手腕已然泛起一圈骇人的青紫,隐隐作疼,但裴清月却没太在意,反而敏锐地捉到他凶狠的目光中夹杂的一丝自嘲和孤寂。
一片悠悠而下枯叶悄然落入裴清月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
关于沈谢文此人的传言裴清月自然是听了很多。
什么嗜血魔头,什么天煞孤星,自从沈谢文叛出师门堕入魔道之后,其余人再谈起此人,无一例外,言语中都满含惧怕与嫌厌。
可是。
即便他早就不记得沈谢文了,但裴清月却打心底不觉得,眼前这个沈谢文真的如同传闻那样卑劣。
他摇摇头看向沈谢文,认真道:“我不觉得你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呢?”
沈谢文自嘲一笑:“你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还会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裴清月目光如灼,坚定道:“会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但如果硬要我给你个答复,我只能告诉你是我的一种感觉吧?”
“其实你问我昨日为何替你疗伤,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答复,因为那完全是我凭心而做出的举动。我好像舍不得见你难过,也见不得你受伤。”
裴清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朝他柔柔一笑:“更何况你抓着我这么久都不放手,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想必之前的那些年岁里,我一定非常喜欢你吧。”
沈谢文一怔,心脏扑通一跳,忽然放开了一直紧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恢复自由地裴清月顾不上手腕传来的疼痛,转头跟罗桃枝要了张卡片跟笔:“你现在应该还没有用来通讯的灵机吧?我先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等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跟我说。”
裴清月将写有联系方式的小卡片放在他的掌心,血玉镯碰撞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一如那年流苏雪叶漫天飞舞。
他将装有平安锁的锦囊递给他,眉目含笑,恍若三月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