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行。”谢玉台半分不退让,一个撑肘钻进被窝,伸腿将那只膝盖不留情面地踹了下去。
“你去柴房睡。我知道西厢有个废弃的柴房,平时连水叶都不去那儿。你打扫打扫,铺点干草将就一下吧。”
段冷像是没听见,长腿一迈,就要从谢玉台身上跨过去。
“你信不信我废了你......!”谢玉台长眉一挑,手掌升起一道红光,“杀不了你,这点小事儿还是办得到的。”
段冷闻言,迈出的腿停在半空,迟疑片刻后收了回去。
“那么,现在有两个选择。”他站在床边,冷静道。“一,现在让我上榻,我什么也不做,我们每日同床共枕,相安无事。二,我现在去柴房,但你我要每三日成一次婚,以确保我身上有足够多的狐族气息。”
段冷高挑的身影压覆过来,落在谢玉台脸上一片阴影。“你选几?”
“一一一一一,我选一!”谢玉台一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选择。
段冷薄唇含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从谢玉台身上跨过,心满意足地躺在锦榻里侧。
“等等!”谢玉台一把掀开衾被,跳下床榻,在书架附近翻着什么。
半晌,他从书架的缝隙中,捡出一只落了灰的狼毫笔。
——正是他新婚那日“行刺”过程燕冰的那支。
“我要跟你划‘三八线’!”谢玉台气势冲冲地拿着狼毫笔过来,来不及磨墨,便用妖术在笔尖生出一点墨汁。
段冷便撑起手肘,凝眉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只见谢小皇子右手攥着狼毫笔,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段冷的肩胛骨,不断把这人往里侧推。直到段冷的后背整个都贴上了墙壁,再无任何可推的余地,谢玉台才落笔,在床头和床尾之间划上了一道黑线。
于是,在这张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大床上,一道歪歪扭扭的黑线分割出了极不平等的“里”与“外”。外侧宽敞,人置其中,可展臂而卧。而里侧只有狭窄的一隅,仅能容纳一个成年妖族侧躺之姿。
“段冷,你不准越过这条界限!”谢玉台用妖术将墨痕洇干,指着那条线,一脸凶相对段冷说道,“否则我就把你踹下床去!”
“好,依你。”段冷重新躺下去,背对着谢玉台,盖上锦被的一角。
谢玉台再次钻进了被窝。他与段冷相隔极远,因此锦被中横亘着一段空档,此刻正有冷风不断出入。谢小皇子满身生寒,哪里受过这个委屈,伸手一扯,就将整个被子都拽了过来。
段冷感到身上一凉,却只是动了动身子,没说什么。
这回暖和了。谢小皇子美滋滋地想着,就要沉入梦乡。
然而一闭上眼,他的脑中全是昨夜喜榻上的活色生香。谢玉台平躺在软枕上,睁眼时瞧不见段冷,闭了眼却全是他。
他想起那人充满哀伤的墨眸、流着汗的宽厚胸膛、垂到他颈窝里的柔软发丝,带着好闻的幽兰香……还有相连处的炙热温度,桩桩件件,都让他两颊飞红。
谢玉台阖眸,用手敲着自己脑壳,妄想用轻微的痛觉,把那些旖旎生艳的场面敲出脑袋。
然而收效甚微。只要知道旁边躺着这么个人,他就浑身燥热无法入眠。
谢玉台双手覆着自己发热的面庞,辗转反侧良久。实在睡不着,便想睁开眼找那人的麻烦。
他翻过身对着里侧。段冷呼吸平稳,气息绵长匀称,侧躺的身形起伏,有如远山脉络。借着月光,谢玉台瞧见那人微蜷双腿,整个人紧缩着,愣是连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越过那条界限。
谢玉台没了辙,却更加气不过。他想,这是他的沉香榭,什么三八线什么君子合约,统统都是纸老虎。
只有他,才是这里的规矩。
于是他跪坐起身,退到床尾,在床头留出足够的空间。一把扯过那人中衣,用九牛二虎之力配合一点妖力,竟然硬生生把段冷拽下了床。
段冷脊背着地,一下惊醒。他本也没睡太深,这一摔更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睁开无辜的眼,揉着自己的脊骨,对榻上的谢玉台茫然问道。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小爷忽然不愿意让你睡在我的榻上了!”谢玉台也翻身下床,一只手勾着段冷的衣领,把他往暖阁边缘拖。
暖阁内的地板均以红木制成,温润平整,配合着段冷身上光滑的丝料,让谢玉台拖得异常轻松。
谢小皇子二话不说,就将段冷拖到了暖阁角落、一块四折屏风后的方寸之地。这里的地板上只放着两块圆形软垫,地龙烧得也不太热。
他放下人,说道。“你就给我睡在这里。白天,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许出来。”
谢玉台又一连拉开了博古架上的好几个抽屉,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一条火红色的狐裘出来,抛给地上一脸茫然的段冷。
“这是用我的落毛织成的狐裘,上面有我的气味。你盖着它入睡,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关系不合。”
九尾狐族时有落毛,便有专门的宫女负责收集王宫内的毛髪,交由绣女织成狐裘,放于博古架内,以备不时之需。
谢玉台没看那人什么表情,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就自顾自回到锦榻上。蒙上被子,气势颇足地大喊。
“睡觉!”
屏风后的段冷哭笑不得。
他看了那张狐裘良久,终是无奈摇头,以手作枕,在两块软垫上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