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去。”段冷一字一顿说道。
谢玉台一时摸不清段冷的态度。桃红与湛蓝两股妖力在谢玉台腕部对抗,激得他命脉一阵阵发麻,心口处恍过一丝一丝的刺痛,渐渐让他的脸色泛白。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谢玉台,你就那么想在春秋殿出风头?”
段冷带着些许怒意道。明知谢玉台可能会难受,他也没有撤回妖力,就那么和对方僵持不下。他甚至擡脚踹上了那扇雕花朱门,用妖力插了门闩,将谢玉台的出路牢牢封死。
这回谢玉台知道段冷是要玩真格的了。
他原本还不明白段冷此番举动的缘由,却被这人方才那一句话说得明朗。
——春秋殿,出风头。
段冷这是嫌他招蜂引蝶、在风月场侍春怜色了。
也许是最近自己对他太过纵容,让这人以为自己对他有了十成十的掌控权,却不知谢玉台表面上总是爱撒娇要抱抱,私底下也是个讲究分寸感与距离美的。就算是相伴一生的爱侣,他也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留一方独处的天地,给予他同样想给予对方的自由。
但如今的段冷,似乎会错了意。
“是,在你来青丘之前,我就是夜夜都在春秋殿出风头。如今你来了青丘,这一点也依然不会变。”
谢玉台故意加重了‘夜夜’二字,嗓音彻底冷下来。
“我就是喜欢在那儿跳舞,享受所有人的目光都追在我身上的感觉。我痴迷于他们的臣服,如果得不到这种追捧与喝彩,那我就不再是我。”
“现在厌恶我在凡人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呵,晚了。你若十二年前找到我,或许还有可能阻止今天的这一切。”
“现在,我是非去不可。”
谢玉台话音刚落,腕上一个蓄力,宁愿冒着腕骨脱臼的风险也要将手抽出来。段冷不忍真的伤了谢玉台,慌忙松手,却被谢玉台抡起的手臂狠甩了一巴掌在侧脸。
段冷整个头被打偏过去。他今日拜礼的满头华彩还未卸下,此刻被谢玉台尽数打落,滚落了一地珐琅串珠在二人脚边。
它们叮叮当当地一阵细响,颇有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的苍颓之感。
谢玉台也愣在了原地。他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打段冷,只是惯性使然。
只见段冷慢慢回过头,右颊上的五个指印渐渐明晰。
“谢玉台,你曾说过我是你的夫君,难道——我还管不得你么?”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谢玉台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谢玉台本身见到段冷唇边的血迹,生了丝心疼在眼底。然而一听到这话,火气又蹭地一下上来了。
“你想管我?你要管我?!”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道。这几日段冷对他也多有忤逆和顶撞,然而那都是玩笑之语,只是一种别样的情趣罢了。段冷如此严肃地、堂而皇之地说要管束他,这还是头一次。
谢玉台生性洒脱不羁,一生最爱便是自由,闻言气极反笑。
“好啊,段冷。我让你管,但不是现在。”
他一把推开段冷,踹开朱门,直欲乘风而起。段冷被打的脑袋还有些晕,见谢玉台的身影擦过自己,下意识伸出手堪堪勾住他的衣角,慌道。
“谢玉台,今夜的春秋殿有危险!有人从洞庭来,要去害你!”
“呵,哪一夜的春秋殿不危险?”谢玉台冷哼一声,满不在乎道,“我早习惯了。”
他满面担忧急切,谢玉台却只是十分戏谑地瞧了他一眼,唇边挑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一个甩腕拂袖而去。
他根本没有相信他的话。
段冷本身不欲告诉他洞庭的那些糟烂事。一是会惹谢玉台徒增烦忧,二是自己没有证据,那信纸阅后即焚,他不知道如何去向谢玉台解释。
但他低估了谢玉台的信任。若他一开始就对谢玉台从头到尾地坦白,或许谢小皇子真的会坐下来认真思索对策。虽说为了四千凡人的安危,他不能不去春秋殿,但至少也能提前做些准备。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段冷看着谢玉台如一缕红烟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步追上。
走时,他还一手抽走了被谢玉台置于剑架上的玄冰。
幸好之前谢玉台带他去过一次凡间,他知道那口红尘井在哪,只是待他赶到时,谢玉台早已不见踪影。
井边有一抹暗香箴言。段冷看着那紫色粉末,脑海中的光影却切换到海洲客栈隔壁的茶馆。
难道,那时候……
母亲的信笺上并没有写明风绝是何时出逃,或许这件事连洞庭族人也无法知晓。他们只是发现风绝不见了,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逃离了谷水结界的封禁。
但如果风绝早已在雾隐镇找到他们,那他为什么没有出手?
谢玉台意外中毒,又是否与他有关……
种种疑问如浪潮一般席卷上段冷的脑海,但此时此刻并没有时间容许他将一切理清。段冷抛开所有的杂念,纵身一跃下了井。
他此刻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在风绝下手之前,抵达谢玉台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