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捌·撷芳
谢玉台苏醒时,一朵野山茶刚好落在了他与卿执的脚边。天色依旧明亮,早春的烈阳挂在山头,和风清朗。
他睁开第一眼时,双目还有些混沌,索性重新闭了眼,只等平复了内息再次睁开。而卿执却以为他有什么不适,焦急地摇晃着谢玉台的肩膀。
“你还好吗?小狐貍?”
“嗯……”谢玉台的嗓音带了点哑,“你都看好了么,神仙姐姐?”
卿执见他无恙,遂放开了谢玉台,双臂抱胸自信道。
“步法我都记下了,没什么难的。就是先从高处飞下来,再转圈,再回头,下个腰…….”
谢玉台听她滔滔不绝地讲着,那即兴而来的一招一式连谢玉台自己都快忘了,卿执却描述得分毫不差。
“……最后,定格在这一个动作。”卿执的双脚一前一后错开,盈盈折腰,学着谢玉台台上的风姿掩面回身,“你看,我说得都没错吧?”
“呃……没错。”谢玉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擡手,勾了勾自己身上薄薄的红衫,“这个。”
卿执认真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必须要穿红色的衣裳么?”
谢玉台整个人明显地僵了僵,面色如受雷击。
他都暗示到这个份儿上了,小神仙还不明白,看来是真没看懂他跳的那一支舞。也不知道九天之上是有什么样的清规戒律,能把神仙的心性规束至此。
他无奈道。“神仙大人,你知不知道凡间有一种艳舞,叫脱衣舞?”
“脱衣舞?”
卿执怔怔地反问。而之后,谢玉台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段极其精彩的神色变化,从迷茫到惊讶再到醍醐灌顶,只消须臾。
谢玉台见小神仙终于开窍,才继续说道。
“这种舞蹈,本身就没有什么步法可言,起落行止,全为尽兴。重要的是,你如何用你的衣衫,与你的身体,讨那个人欢心。”
卿执闻言,露出了一个心事重重的神情。她垂下头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谢玉台也很识相地没有打扰。
二人在午后的树荫下静坐,直到卿执的神情重新变得轻盈。
“神仙姐姐,你这是终于想通了?”谢玉台笑着问道。
“嗯。待我回去,就给他跳舞。”卿执神采飞扬。
“哈哈哈,孺子……啊不,孺仙可教。”谢玉台满意地点头,“那神仙姐姐,你答应我的,事成之后就放我走,这个还作数吧?”
“自然作数。”卿执打了个响指,将屏障撤去。“你自由了。”
谢玉台起身抻了一个懒腰,向卿执虚虚晃了个礼。“那玉台这便告辞。”
他还记挂着找寻花妖一事,因此脚步走得很急。但还没出百丈,就被卿执唤了回来。
“谢玉台,你等等!”
谢玉台不明所以地回身,“神仙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那只……”卿执看着谢玉台清澈的眼眸,只说了两个字便堪堪顿住,“算了,没事,你且去吧。”
“真的没事?”
“嗯……我只是想说,你是只善妖,日后一定要积德行善,无愧于心。明白吗?”
谢玉台一脸狐疑地听着这句嘱咐,觉得怎么也不像卿执那样急切地叫住他的初衷。但对方若有不便之处,他也不好多问。
“谨遵神仙大人教诲。”
他踏水而去,在水帘洞潺潺的溪流声中恍惚地想,若是形容人,怎么都不该用“只”这个量词吧。
那小神仙到底想和他提谁呢……
谢玉台一边想,一边走,不经意踏上一座矮丘之顶。此处青草遍地,处处芬芳,唯有中间一点零落的赤红最为耀目。
——那是一瓣新鲜娇嫩的野山茶。
他快步走过去,探到野山茶上有一股灵力波动,正是化形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