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下意识看了眼王叔,好在他神色一切往常,他无所谓地说。
“能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大闲人,公司有我没我一个样。”
“投胎果然是门技术活,富二代的生活还真是朴实无华......”
说着说着,方蔷慢慢沉默了下来。像是反应过什么,李想也有些黯然。这半年他们过得太过充实,或者说太忙,忙到很多事情竟都快忘了。
可有些事终究横在两人中间,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平时无知无觉,但当两人心灵的距离稍稍拉近,那道深渊便张开它的巨口,把那抹温情吞噬得无影无踪。
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跟她谈起公司的事,也不愿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
以前曾觉得如果方蔷只是方蔷,李想只是李想,该有多好,可现在想来却是无比幼稚。他只是个无趣的凡人,他能做到这些,就像方蔷说的,也只是因为在投胎这件事上足够幸运而已。抛开这些,他还做得到什么,还能为她做什么。
这个世界无比现实,而他从来太过理想。
“这是你的飞机?”
还是方蔷打断了这种沉默。
漆黑的车子无声地开进机场,无声地停靠在一架庞大的,灯火通明的公务机下。
......
鹭城的海风一如既往,李想倚靠在栏杆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咸腥,无声地闭上了眼。
“李想?李想!”
站在车边,方蔷连续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头,上了车,他把脑袋放在车窗上,看着街旁的建筑屋子和屋子后的海。
“怎么还跟第一次一样。”
收起手机,看他依然呆呆望着窗外,方蔷忍不住好笑。
“你又不是当初那个从没见过海的北方孩子了。”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跳下车,站在人行道上,绿灯刚一亮起,他拉着方蔷飞也似地跑向对面的沙滩。甩掉鞋子,跟无数在海里嬉戏的少男少女一样,他大喊着拉起同样赤着脚,当满脸无可奈何的方蔷冲进海里。
“有些东西,我就是毫无抵抗力,就是怎么都看不够。”
从沙滩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看到心仪的贝壳就揣进裤兜,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把裤兜满满当当后他终于拉着方蔷在跨海大桥下坐下,把口袋里的贝壳全部掏出来,献宝似的捧给方蔷。
“小孩子一样。”无奈叹口气,方蔷接过他捧过来的贝壳,跟他并肩依偎,仔仔细细翻找着最漂亮的那枚。
“这枚怎么样?”方蔷刚擡起头就看到他满头的汗珠,无言地从他身上扯下那件派大星外套,随手丢到沙滩上,“你不知道热吗?”
“没想到鹭城比魔都温度高这么多嘛。”
李想一点不在意,他把贝壳攥在手心躺倒在沙滩上。海底鱼儿翻滚,海面鸟儿翺翔。忽然间白色的鸟儿利箭般冲向水面,刚刚从海底浮出海面,还没来得及换气的鱼儿傻愣愣落入鸟儿尖喙中。鸟儿囫囵几下,喙中的鱼儿便没了踪影。
他惊叹。
“还真是干脆利落。”
方蔷学着他躺下,拉过他的手臂充当临时枕头。
“自然界就是这样的嘛,你吃我我吃你。”
“那我吃你?”
“来啊。”方蔷浑不在意地挺起胸,眼里满是挑衅,“只要你敢。”
李想当然是不敢的。
周围的人儿来来往往,前方桥墩下小孩闹得正欢,他哪里有胆量白日宣淫。
他们就这样默默躺在沙滩上,从太阳当空到夕阳西下,从少男少女到大爷大妈。
他们就那样睡着了,彼此心间的烦心事跟像是被海风吹散,了无痕迹。
“小姑娘?小伙子?”
李想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围成一圈跟看猴戏似的大爷大妈瞬间一脸懵。
方蔷揉着眼也傻了,这种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围观的经历,在她的生命中也绝无仅有。
在路边的摊上点了一份关东煮,他们一个夹肉丸,一个夹青菜,忽然互视一眼,忽然就开始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歇斯底里。
“都不知道那个老大爷哪来那么丰富的想象力,非说我们一定是私奔出来,还要帮我们找警察。”
当时两人看老人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着,李想趁老人们争论得正激烈的时候拉着方蔷拔腿就跑,只留下身后面面相觑的大爷大妈们。
李想捞起一串鱼丸,方蔷一口咬下。
“私奔?大爷大妈脑洞还挺大。”
李想轻轻擦掉方蔷嘴角的油渍:“要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
“说什么呢。”方蔷白了李想一眼,重新选了块牛肉丸,“还说早点准备明天的答辩,这下好了,玩了一整天,我要是毕不了业你得负全责。”
“怎么负责?能不能负一生责?”
凤凰木下的女孩自信张扬如路灯照耀下红艳欲滴的凤凰花,他说得小声,她蹦跳着来到他身边。
“你说什么?”
她问。
他摸摸她的被风吹起的红色发梢,拉着他奔跑在校园的林荫道,“你专业那么强,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