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沈灼的手,笑着说:“谢谢,过年好!”
***
民政局上班第一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
红彤彤的两个小本,双人照片下印着钢印的戳,沈灼看了又看,拍了很多照片,把重要信息打码,稍显做作地发了个朋友圈。
没有文案,只有两颗心。
发完,见蒋诵还在认真地和吴玉东的胖儿子搭积木,故作自然地凑过去,小声说:“你没发个朋友圈啊?”
蒋诵擡头,一脸迷茫,“我发了啊。”
他微笑,“你发什么了?”
蒋诵点开手机,给他展示。
发自十分钟前,配图是豪华蓝色积木城堡,配了三张图,文案:小朋友超级棒,未来建筑小天才!
沈灼咬牙,“我说的不是这个。”
按理说他这个年龄应该不屑发朋友圈秀恩爱的,但这可不一样,这可是领证了,别的都能忍住,这个可忍不了。
算了,“手机给我。”
蒋诵直接递给他,也不问要干什么,继续和圆滚滚的小胖孩拼积木。
沈灼悠闲地靠在她肩膀,手指在表情栏里找红心。
同一时间,首都古朴老宅里,会客厅进行着豪华家宴,席面摆了八米长,袁微照例坐在桌子末尾。
男人聊事业,聊政治,女人聊大牌,护肤,哪个话题都插不进去,她无聊地在桌下玩手机。
刷了一会儿朋友圈,过年时的朋友圈里也无聊,无非吃喝玩乐,再晒一桌寒酸的年夜饭,退出时突然看到熟悉的头像显示红点,赶紧点进去刷新。
倏地站起,碰倒了空的红酒杯。
声音吸引几道打量的目光,她赶紧坐下。
好荒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结婚了,他们怎么认识的?
饭后是舞会,冯干喝到微醺,听了袁微喋喋不休的吐槽之后,得意地给出答案:“我介绍的。”
袁微如遭雷击,说话也语无伦次,“我们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啊?”
冯干莫名其妙,“这话说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了?”袁微提着裙摆坐到他旁边,气得要冒烟了,但碍于周围人太多,努力维持文静形象。
“沈灼竟然为了躲我,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这话冯干可不爱听,怎么能是随便找个人,蒋诵各方面都没比她差到哪去,实在要说的话,也只有原生家庭不好。
“怎么就随便了,非得跟你结才行啊?大过年的发什么神经。”
真是杠上开花,袁微说话声音都变了调,“他们又不配!”
“怎么不配?”
空闲这几天,冯干安排好蒋诵复职的事,也反思了之前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确实太过严苛,也藏了很多偏袒老总女儿的私心。
天平歪了太久,会让年轻人觉得,歪了才是对的。
不能再这样了。
“人家郎才女貌,一见钟情。”
袁微咬牙,“我才不信!”
……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
沙发上,并排放着一黑一白两台手机,其中一个在震动。
吴玉东趿拉着鞋过去,怀里还抱着大胖小子,两颗一样的脑袋一起低头,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袁微。
他啧了一声,“出去怎么不带手机呢。”
沈灼的电话他不好帮忙接,以前倒行了,穷小子一个,认识的人他也认识,接了还能扯一会儿。
现在呢,万一打电话的是什么老总,或者商业合作,他啥也不懂,阿巴阿巴几句话,生意再吹了,那可得不偿失。
干脆地转身离开,结果另一台白色的也震动,来电显示名字,竟然一样,也是袁微。
他啧啧:“这俩人什么毛病,都不带手机。”
这位应该是他们的共同朋友,刷到朋友圈,特意打电话道喜的。他探身,准备帮忙接一下,手指还没碰到沙发,就听身后门响。
一脸苍白的女人捂着嘴从卧室出来,一搭眼他就知道怎么回事。
赶紧把儿子放在爬爬垫上,抖着一身肉跑过去,“哎哟我的祖宗,家里也没啥味啊,咋也要吐呢。”
另一边,还不会说话的小孩拿着手机,误触了接听键,听到电话里传出刺耳的女声,歪着脑袋,眼里露出迷茫。
嘴里咕哝咕哝,似乎想和她对话,结果只鼓出一个大泡,噗地一声,破了。
***
年还没过完,小城生活节奏慢,大多店铺都还没开门。
街道空空,残留着鞭炮破碎的红色碎片,蒋诵穿着雪地靴,羽绒服,脸缩在帽子里,说话时呵出一股白雾。
“周奶奶不在家,我年前回来那次也锁着门。”
沈灼牵着她的手,两人距离一楼花园还很远,也能看出那里无人居住。
“去年春天摔了腿,只能搬去儿子家住,人多,有个照应。”
蒋诵叹气,“年龄大了,确实不适合独居,尤其这边,冬天下雪都是冰,地也滑,一不小心就…”她没继续说。
沈灼搂紧她的腰,“没事儿,不严重,是儿女不放心她自己住。”
“我知道。”
“所以啊…”
沈灼开了话头,却没有下文,因为突然想到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次说到这种话题她就转移,或者敷衍答应。
还没认真沟通过,他怕重蹈覆辙,也怕她难过。
蒋诵慢慢往前走,走到荒芜的花园栅栏边,看着厚厚一层积雪,突然说:“以后,我想生个女儿。”
沈灼拉着她的手,力道慢慢加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好,我会努力!”
和新城区相比,老城区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擡头看,门对门的六楼都贴着出售,看纸的成色,已经很久了。
熟悉的地方依然在,他们牵着手走出小区,经过学校,一直往东,那座桥是老朋友,依然矗立在风口。
北风凛冽,蒋诵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做的傻事,不止当年,长大后也做了很多傻事。
两人也是第一次,说起空白的那段日子。
“你以为我和他们和好了?”
沈灼点头,“我猜的,不过没生气,觉得那样也挺好,毕竟血浓于水。”
蒋诵慢慢往桥上走,“没生气?。”
他叹气,“好吧,生气了,百分之二十。”
蒋诵低头,她心里还藏着一句话没说,“对不起啊沈灼,以后我什么事都会对你说。”
沈灼轻笑,把她下巴的围巾往上提,认真地说:“好,那我问你,当初打电话时我说想见你,你为什么要我等,到底什么事拖住了你?”
蒋诵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几个呼吸,眉毛和睫毛就染上白霜,她眼神闪了闪,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记得这边有棵杏树,那边没有风,特别暖和,花也是最先开。”
沈灼无奈,欺身过来,捏住她脸颊,“不想说是吧?”
她理由充分:“不是啊,我说以后什么都对你说,你问的是以前的事,我们过现在,过以后,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耍赖。”
“才没有,是你会错意。”
风大,两人在桥上依偎,沈灼眯眼,看到背风岗那边白茫茫一片,有棵枯瘦的杏树,静静在站那里。
他问怀里的人,“想过去看看吗?”
蒋诵靠在他胸膛,过了很久,才点头。
“想,我想去看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