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乏猜疑者,但昭定帝待卫侯未苛钱粮,赏赐安抚一如既往。
作为大概的知情者,张皇后不想去追究有无那封诏书,亦或那封诏书在传诏路上有什么奇遇。但就结果来看,她大概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触怒昭定帝的原因——不在于她将念头打在了卫侯手中的兵权上,而是打在了卫含章身上。
“臣当年,擅作主张,罪该万死。”卫含章还支着的那条腿也落了下去。
他跪地叩首,同其余参拜昭定帝的大臣别无二致。
左湖的怒火更盛。
殿外守卫的侍卫听到了茶盏摔碎的声音,立马要进殿察看情况,被王德拦住了,“雷霆天威是你我受得住的?”
侍卫反应过来,连声道谢。
“擅作主张?你擅作了什么主张啊?”
摔了茶盏,左湖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于是他够手端过了卫含章的杯盏。
当年卫含章敢夜闯内禁,劫人拦旨,现在却不敢将这八个字在嘴上过一圈。
他梗着脖子,在地上跪着,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还是秋日的天,太和殿内未烧地龙,卫含章许久没跪过人了,洗漱后周身又只着单衣,起初不觉得,现下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头更是炸裂似的作乱。
这五年除了军报请安,赏赐慰问,两人已不再有私下的书信往来。
自己在等什么呢,难道皇帝会给臣子主动递台阶下吗?
没意思极了。
“三哥,我累了,也饿了。”卫含章垂眸,斟酌了番言辞,将这句话缓声道出。
......
里面未再传来什么动静,王德才躬身进殿,见那君臣二人言笑晏晏,无有异样处,便打揖回禀道,“陛下,偏殿奴婢已经收拾好了。”
“嗯。”昭定帝低头品着茶,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带有笑的眼神。
王德笑着应声后,做了一个环顾周围地动作,表情诚惶诚恐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啪”的一声清脆作响,“唉哟,奴婢罪该万死,刚才着急忙慌,竟将热茶就端来了,烫了侯爷的手。”
他行止看起来轻松从容,实际上脊背上冷汗直流,虽然现下看起来这两位都没有异样,一派君臣相合、其乐融融,但碎茶盏还瘫在这儿呢,要是稍有差池,下回碎的就不定是谁了。
好在他那给这两人顺坡下的话一出,卫侯就接了过去,看起来刚才殿中的波折应该问题不大。
“不要紧,是我没端稳。三哥不会怪罪我御前失仪吧?”卫含章偏头冲昭定帝笑。
王德低垂着头,但余光瞥见这位的笑了,心中那块石头才彻底落地。就算刚才有什么,卫侯肯定自己也处理好了,波及不到他们这些池鱼河虾。
“哪里的话?你个混账,同朕生分。”左湖指着他笑骂,转头,话音里的笑意一淡,对王德道,“还不快去给卫侯上盏新茶,让人将这打扫了去?”
“是,是,奴婢这就去。”王德躬身退走了。
揣测上意有风险,王德决意在一般时候还是得乖乖做个戳一下跳一步的□□。
既然同左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注意着君臣之礼反而会讨他的厌,卫含章这会儿也确饿的有些眼前发黑,于是跟左湖支会一声后便动箸而食。
西北天寒风大,卫含章养成了风卷残云的习惯,宫中的饭菜精致,他几箸下去,大半盘就见了底。
“你慢点,这饭菜是不是冷了?朕让御膳房换些热的来。”昭定帝不知是不是有些年没见过这样吃相不成体统的人了,手指握紧了杯盏,皱下眉头,还呛了口茶。
卫含章见菜色简单,多为自己往年在宫中爱吃之物,而左湖只是饮茶没有动箸的意思,侧头咽了嘴里的菜,问道,“三哥用过膳了吗?”
“午膳知你要抵京了用的不错,期间茶点也吃了不少,现下不怎么饿。”左湖说完这话后,抿紧了嘴唇。
“嗯,那便不用换了。”
王德端了热茶进殿,一边的小英子得了命令正低头扫着碎瓷片,听到上面那君臣二人全然不讲求礼法的对话心惊肉跳,正想赶紧扫完赶紧离开之时,听到卫侯冷声对他道,“你不用扫了,出去。”
他正想说些什么时,便见卫侯头未转,便对进来的人道,“王公公也出去吧,有劳您关一下殿门。”
这要求属实离谱,但王德见左湖未有开口反驳的意思便顿也没顿的退走了。
小英子见状,也忙不叠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