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无往不利的哄人手段失效了,这些人可能意欲造反,还杵在这儿看着他。
卫含章环顾了周围一圈,这伙人再不走,自己就真要么领着他们造反,要么一起去刑场了。
他敛了脸上的好颜色,扬了下颔骨,横眉看向那些面上有倔强意的人,“我是在跟你们商量吗?滚!”
曲蓄带人调头走了。
西北军的人马野外生存和作战能力不必多说,只要昭定帝不来一个大清洗,那些人也多半保全得住。卫含章便也舒了口气,只是犹不死心,遂伸手拦下一青裳年轻学子,问道,“你去上京城做什么?”
“禀告卫侯,学生到此是参加春闱。”那人莫名被一携兵带甲之人拦下,也不惊惧,行完礼坦然道。
这人很有意思,卫含章现在持着多活一秒赚一秒的心态,反而较之前昼夜急行的三日多了些悠闲,“看不出竟是个举人老爷,不过你如何知我的?”
“同大将军战无不胜的威名传入民间的,还有您如松风鹤影、天人临尘的神姿。将军身染风尘,倦怠之色却不减神秀。学生虽一直以为,为将者,被人首论容貌是耻非荣也。但得见真人如此,学生也只得冒昧一猜。”那人仰头向卫含章笑道。
简言之,卫侯那三军头牌的美名,名间传说也是没落下的。
这小家伙聪明,他若这样解释,无论自己是与不是都不会不高兴,要碰巧就是了,还结一脸缘。只可惜运气不怎么好,若是他不马上就要下狱论处的话,或许这小家伙进京后,便不用再四处去递送干谒诗了。
卫含章挑眉笑了笑,“上京城中有可异样?”
“学生未曾听闻,但将军既在此,怕是上京无尤将军尤。”那人又向卫含章行了一礼,仿佛已经看到了卫大将军的人头落地。
唔,这人对自己的处境倒是清楚,这样一看,那他还讲刚才那番话就有意思了。
有和曲蓄等人相同的,直面祸事而不避的不聪明。
卫含章闻言继续笑笑,确实如此,别人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自己可能就是朝为万户侯,暮做牢中犯了。但他面上未作别的表示,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沈秦字丹水。”谋反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若论处,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沈举人逃脱不过。但沈秦不仅不退避,反而大大方方地报上了自己的名与字。
卫含章看着不远处乍现的京师守备军又挑了下眉,依旧语调轻缓地道,“你去吧,安心考试,不会有人为难你。”
沈秦向他再行了一礼,“将军保重。”便转身退至一旁。
郑有为接到任务时处于震惊和蒙圈的状态。不是,让他领着京城著名的少爷军去擒拿无召领兵而返的卫侯,真不是在搞笑吗?
但他见卫侯领人马至咬牙让埋伏好的士兵出来迎战时,便见卫侯身后的兵马走了,及至近前时,卫含章还下马,卸甲,丢了所佩刀剑。
郑有为,“……”
所以这是干什么?卫侯疯了?奔袭千里送人头?
“郑将军,需要给我上镣铐吗?”见郑有为拿着刀傻站在自己面前,卫含章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贴心的问了一句。
“不敢,不敢。”
可能这样暖心的形象和卫大将军那砍人不眨眼的美名反差的厉害,让郑有为“惊喜”地差点就要给他作揖行礼了。
卫含章挑眉微笑着看向他,“我以为郑将军接到命令应该是擒拿逆贼,生死不顾。”
郑有为,“……”
街头的年味十足,到处是红纸剪花,人马熙攘,卫含章这一行人穿过其间格格不入。
继那此在青州与草芽和宁怀沙小逛过街景后,这为第二次,卫含章有心多看一会儿这热闹之景,但瞥见一户人家张贴的门神样貌,以及旁边大写的卫侯保平安几个大字后,深觉这般招摇过市不太妥当。
卫含章顿了步脚,偏头问郑有为,“郑将军,可需我被面而行。”
郑有为,“......”
他真快哭了。
有一瞬间,他没有忍住,上前在卫含章耳侧低声道,“侯爷,您走吧,末将回去说没见过您就是了。”
唉,这傻孩子,卫含章用眼神给他示意了旁边屋檐、街角一闪而过的黑影后,自顾拆了发簪,将头发披散下来,以免那张过分张扬的脸被人看去,惊扰了这浓厚年意。
窒息的意味汹涌而至,郑有为说不出话来。
郑有为觉得跟着,不,押着镣铐加身的卫含章穿过上京城热闹繁华、喜气洋洋的大街小巷时,不是卫含章在丢人,甚至不是自己在丢人,是整个大越都在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