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源感叹,果然是高人,视红包如粪土。
云焉看了一眼主殿,祖祠里的鬼重新聚集到了那里。
看到傻子后辈把钱给了骗子,又是一顿狂骂。
方才,老王爷鬼走下神龛,慢悠悠喊了一声,“荣氏的鬼要有风骨,不能吃嗟来之食,平白给外人看笑话。”
祖祠鬼们再不情愿,也不愿丢鬼,都一个个飘回主殿了。
这种普通成色的线香,云焉带的宠物鬼自然不稀罕。
于是,那无鬼光顾的香炉里的线香自然恢复正常。
荣源轻蔑地扫视连思雨等人,“走吧,你们还在这儿干嘛?”
连思雨咬唇握住云焉手腕,“云小姐,我觉得事情蹊跷,请您务必再帮我看一看。”
荣源瞪大眼睛,刚要发作,却被玉玑子伸手一拦。
玉玑子宽容一笑,一脸悲悯神色,“荣先生稍安,今时道法式微,既然有如此上进的后辈,可让她一试。”
她忽地目光一栗,“只不过,如果事后证明你是庸才行骗,我断断不能饶你,必要清理门户。”
她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连脑满肠肥的荣源也染了一脸正气,以受辱的神色愤愤不平瞪着云焉。
陈虎:“!!!”
好想打人哦!
可是自家小姐为啥要接这种业务?他今天过来,以为是小姐会见影后,想要进军影视圈。
自从话题进入玄学范畴,他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但身为忠实保镖,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受辱。
陈虎往前一步待要说话,却听自家小姐率先道:
“好,那我开始做法。”
陈虎:“!!!”
我开始做法!
开始做法!
做法!
云焉走到主殿门口,面朝主殿里密密麻麻的牌位,曼声道:
“咱们聊聊?”
玉玑子没忍住笑出声。
她好像教教这个后辈,好歹做出仪式感啊,这样怎么好意思收人钱?!
荣源更气愤了,“骗子!出去!”
连思雨也面上挂不住,走到云焉跟前低声问:“您不要那种香案仪式吗?”
云焉一愣,“……这个可以有。如果你需要的话。”
今天这一趟,司方煜开价四百万,为了一年的冰激凌自由,鬼帝可以放下身段满足客户要求。
云焉耐着性子,跳了一段歹徒舞,这是前几日在短视频网站现学的。
网友普遍认为,这支舞很适合驱邪用。
连思雨:你在驴我?
跳完舞,无视他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云焉取出一张清单,淡然吩咐陈虎道:
“去买些香烛纸钱祭品来,要最好的。”
清单是她平时养宠物鬼的一些采购单,用来应对这些常年吃不好的祖祠鬼应该绰绰有余。
陈虎:“……”
他不敢走,好怕自家小姐被人打!
于是,陈虎在路过荣源身畔时,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轻声提醒:
“我家小姐是司盛先生刚寻回的独女。”
荣源:“!!!”
尼玛为什么不早说?!这不是钓鱼执法吗?
还有,首富家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干这种冷门职业?!
现在顶级豪门内部的兴趣爱好都这么接地府?
荣源忍住内心澎湃,拉着玉玑子向后退,谄笑着为首富千金提供场地。
甚至还对他那搭上首富家小姐的老婆也露出好脸色,“你们一切请便。”
若能搭上首富家的人脉,他荣源可以在祖祠搭舞台让她跳一整天的奇怪舞蹈。
而且,只要云小姐需要,把祖祠里的祖先们喊出来陪小姐玩捉鬼游戏也不在话下。
荣源刚起了这个念头,祖祠内就异变陡生。
嘭嘭嘭……
随着不间断的声响,祖祠屋顶上的瓦片开始往下掉,砸在地上之后,扬起满屋尘土。
明明房外的大槐树还纹丝不动,殿内却吹起狂风,风来得很急,带着奇怪的呜咽声,裹挟起沙尘和香灰,只往荣源身上招呼。
噼啪。
木质牌位平地起飞,仿佛被什么托着一般,直直往荣源身上砸。
荣源鬼哭狼嚎大叫着,神情恐惧到了极点,他爬到玉玑子身边,拽着她道袍大声求救:
“大师大师,快救我!”
玉玑子没想到自己刚“做法清场”,后面就出现这么大的诡异事件,自己都吓得腿肚子哆嗦。
想起自己刚刚到账的“捉鬼钱”,玉玑子勉强稳住心神,从背囊里抓出一大把黄符往荣源身上丢。
说来也邪门得很,这些瓦片和牌位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只往荣源一个人身上招呼,即便主殿此时站着好几个人,东西都能精准躲过他人,找到荣源的位置才开始击打。
玉玑子看得很清楚,也就一开始有几片瓦落在连思雨脚边,吓得她尖叫几声之后就没有了。
云焉神色复杂,回望连思雨:
“你说的鬼瓦砸人,就是这样?”
连思雨昨晚所说的,就是祖祠闹鬼,飞起的瓦片和牌位追着人打。
只是云焉没想到,是这种打法。
连思雨抹着眼泪拼命点头,“昨天祭祖的时候就是这样,云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云焉幽幽道:“……算了吧。”
连思雨:“?”
你不会不管我了吧?!
云焉看连思雨的眼神有些无语,“不关你的事,你哭什么?”
人家明明打的是荣源!
就算是那些落在她脚边的瓦片,那意思也是让连思雨捡起瓦片跟它一起打!
迪迦从云焉身后探出半截身子,扯着嗓子大喊:“加油啊!砸他,砸他!”
玉玑子虽然心里恐惧,却一直在留神云焉这边的反应。
见她说的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身边的小朋友还分不清立场瞎说加油,自己都替这位同行着急。
好歹趁机会做做法,实在降不住假装受伤不敌对方也行啊。
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人家客户怎么想,还怎么挣钱!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不敬业。
“走不走?”云焉看向连思雨,“他们自家的事自己解决就行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与此同时,祠堂内如灾难片一般瓦片乱飞牌位砸人的场景忽然停了下来。
玉玑子捂住胸口,真是替这位同行捉急。
她瞅准时机排众而出,“你祖宗祠堂里还藏着厉鬼,方才对方隐藏气息,竟然被它躲过去了。要不是我方才念驱邪咒,这鬼多半还要闹个大半天!”
玉玑子意有所指瞥了一眼云焉:看到没,这才是解决问题应该有的态度。
她看半天了,这小姑娘做骗子都做不像。
荣源瘫在地上已然被吓没了半条命,此时汪地一声哭出来,“谢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啊!”
连思雨也弱弱地站出来,对玉玑子鞠躬致谢。
她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找错人了。
司家的小姐,怎么会驱鬼镇邪这种技能?
云焉也笑了,有些话她懒得解释,就让鬼来解释好了。
她打了个响指,淡淡道:“开!”
玉玑子见云焉的动作,不由嗤笑出声,打响指,你以为你是魔术师吗?!模仿错了啊亲!好歹看看僵尸片学点驱鬼动作呀……
正在这时,她忽觉眼前似出现了一重薄薄的灰色雾气,视线之中骤然多出许多人!
再仔细看,那些多出来的半透明人影都是清一色的惨白脸,穿着打扮几乎囊括华夏半部丧葬史!
“啊啊啊——”
主殿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如同惨叫鸡合唱团彩排一般。
接着,从荣源开始,到玉玑子的几个保镖,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推倒一个,趴下一大半。
只剩玉玑子和连思雨还站着。
连思雨:她不是不想晕倒,她只是吓得不会动了。
玉玑子好歹在自我学习和提升阶段阅览过近百部中外恐怖片,此时看到鬼影还勉强稳得住。
她心念电转,勉强挽尊道:
“宗祠内供奉的都是荣家先人,自然不是害人的鬼,方才我说的厉鬼都是外来作乱……”
一只年轻的祖祠鬼跳出来,从玉玑子身上穿过。
后者打了个寒战,被强行闭麦后,忽地全身抽搐,最后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连思雨却看着男鬼惊呼出声:“啊!!”
这是她丈夫的堂哥,叫荣域,半年前死的。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直面鬼魂的感觉。
极度惊恐之下,她闭上眼睛,祈祷自己能尽快晕死过去。
荣域不满地瞪了连思雨一眼,又指着玉玑子冷冷道:“编,还编,这女骗子!”
“刚我趁她不注意偷偷上她身了!”
荣域飘到半空大声道:
“这个玉玑子,小学毕业,初中霸凌同学被开除。网名葬心葬爱,真名陈二妮。王者玩了八年还是倔强青铜,凭她也配叫大师?!”
迪迦也走出来补充,“她肚子里没有神仙哦。”
接下来,迪迦为在场清醒的众人(鬼)普及了关肚仙的做法。
需要用特制的灵符指引,在偏僻之地杀害路过的孩童,取肝、心、耳、鼻、唇下咒,最后置于灵媒体内才算完成。
众人(鬼):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歹毒的东西?
迪迦颇为自得:“我可是……”
不料被云焉抢过话头,“家里有艺人,孩子多半是从剧本和小说里看的。”
她养小鬼这种事一旦传开了,难保不会被阳间的各类“正义之士”上门灭杀。
说话间,陈虎带着人回来了。
纸扎店难得遇到大单子,干脆送货上门,扛来一大堆纸扎用品和祭品。
云焉安排陈虎按照规制摆好祭品,又烧了香烛纸钱并一些纸扎用品。
陈虎看不见鬼魂,做起这些事也毫无心理障碍。
但在连思雨和云焉的眼里,原本闹闹嚷嚷的宗祠忽然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