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背后突然出现一双柔软又冰凉的小手,轻轻扶住她。
胡映雪迷惘地看过去,见到一张眉目如画极具古典神韵的女人脸,对方温柔地冲她笑着,柔媚的语调里有一丝凉意,“别担心,都是小事。”
这说的是人话?!
下一秒,胡映雪双眼瞪大,再看了那女人一眼。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新出现的女人说话时,嘴唇和声音不同步,就像网络卡顿时候看的视频那样,口型对不上。
啊————
她再也没忍住,发出恐惧刻骨的尖叫,一骨碌爬到云焉身前,抱住她的腿才算找到依靠。
原本怎么看都觉得不可信的小女孩,此刻在胡映雪心里成了刺破恐惧迷雾的神性之光。
云焉乜了一眼对面的画皮鬼,画皮打着哈哈干巴巴道:
“啊啊报一丝,贴着面膜忘了撕下来。”
说罢,它在脸上一撕,果真撕下来一层薄如纸的东西。
胡映雪大着胆子再看,还是那张人脸,在灯光下脸色依旧发白,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比刚才生动些。
此时,胡映雪抱着云焉小腿,如同找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
她颤着嗓子祈求,“大师,我家里的事情,可有办法解决?”
她是成熟的社会人,自然知道人情世界的运行规则,获利就需要付出同等代价,于是很是坦诚地补充道:
“不瞒您说,我家里刚买了房,积蓄已经掏空,但费用这一块定然不会少给,我和先生都是很能干的人,可以分期付款,多给一部分利息。”
谁知听到这个话,云焉和司奶奶同时摆手,“这个不收费的。”
司奶奶:给鬼帝大人做事,收费不就印象分全无?
云焉:“你家里事情不大,就让这位通灵画家孤独的红叶跟你去一趟。”她就不出面了。
胡映雪:“???”
啥玩意儿?免费服务不配大师出手吗?
而且,咋又来了个通灵、画家?!!
名字还这么不正经,像老年广场舞团体艺名。
醉酒的蝴蝶,孤独的红叶。
画皮鬼心里呲牙,面上笑得温柔可意,“是独孤,独孤红叶哦亲。”
啪。
鬼帝小姐的手背又被打了一下,还额外收获司奶奶一记狠厉的眼刀。
*
保安大爷跟人讲小区十八楼的故事,刚卖个关子还没讲到关键处,那小兄弟忽地说有急事就走了。
害得保安大爷独自在岗亭内狂刷恐怖电影剪辑的短视频,两小时后才尽兴罢手。
放下手机,大爷只觉得全身凉爽,精神倍儿棒。
今晚值夜班恐怕是不瞌睡了。
他从岗亭里踱步出来,决定在夜风里暖和暖和爬满鸡皮的手臂。
正在此时,一辆超长豪华轿车风驰电掣冲进大门。
保安大爷想都不想就把车拦了下来,“你们来找谁?”
一看就不是小区居民,这一辆车价钱都赶上房价了!
拦停这种豪车,注定是他职业生涯里的高光时刻。
车窗降下来,黑西服司机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只听对方轻声问了一句,里面坐的女人报了个地址。
紧接着,司机转过脸,温和地报出地址,“我送业主回家,她家住在17幢三单元1801.”
暖暖的夜风里,保安大爷打了个寒颤,本能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位。
那辆豪车窗户再度关上,车身通体漆黑看不出内里光亮,就这么无声自他身前滑过,驶入远方更深的夜色。
“亲亲亲亲娘啊!!!!”
保安大叔腿软,又后退了几步,忽地冲进岗亭里,关上合金玻璃门,这才觉得安全了一些。
抱起水瓶咕咚咕咚一通猛灌,又吞下两片降压药,恐惧总算压住了,与此同时,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又升腾上来。
他取出对讲机,跟后门保安开始午夜聊天:
“喂喂老李啊,我见鬼了!我看见那套十八楼的业主,坐着纸糊的加长版劳斯莱斯,还有个纸糊的男司机,进了咱小区!”
“……是纸糊的,跑起来没声音。我还跟那纸人司机说话了,嘶——那东西一出口,我就听出来了,不是活人……”
“纸糊”的司机陈虎勉强把“纸糊”的车停在楼下的车行道旁,抱着自家小姐留的一张护身符,乖乖坐在车里安静如鸡。
他不知道,自今夜起,他和他的车就成为京都传播度极高的新的都市传说。
更甚至,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早已跟着自家小姐飞黄腾达的陈虎本人,听到了这个以自己为原型的都市传说后,还娇弱地抱起双臂,恨恨说了句“太TM吓人了吧”。
云焉带着画皮鬼,由胡映雪引着进了单元楼。
刚踏入房门,带着潮意的冷气便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气温,比楼道里足足低了近十度。
云焉领先,画皮殿后,胡映雪抱臂走在中间。
她发现家里仍然有一种安详静谧的氛围,几乎跟自己今天下班回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餐桌旁发旧的墙上挂着一幅黑色带金粉的装饰画,那是一匹抽象的奔跑中的黑马;
再往里走,卫生间的推拉门关着,灯光透过毛玻璃投射出来,隐隐勾勒出其内一个黑色人影;
最后,她们脚步停在女儿的房间外,书桌上的作业和书本还摊开着,其上亮着那款山寨进口台灯,灯光幽暗不明。
云焉和画皮鬼对视一眼,后者合掌一脸欣慰,“不错,四个都在呢。”
这话一落地,胡映雪只觉得两股战战,“你们说,四只鬼现在都在家?”
好像是呢,至少她也看到了一只,马桶上那个黑影子。
可是,因为鬼在家里而露出这种有点高兴又有点兴奋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胡映雪心想,按照惯例,差不多也该摆出香案开坛做法了。
于是,她打算把人往家里客厅带,毕竟也就客厅那边有点空地,到时候不管是跳大神还是跟鬼打架,都有施展的地方。
结果刚一扭头走出两步,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卫生间的推拉门,开了。
里面原本亮着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往里一看,黑洞洞的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哪里都是暗中潜伏的鬼影子。
“门,刚才是关着的吧?灯也是亮着的。”
胡映雪竭力控制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客观,好提醒这两位看起来十分心大且实力未知的“大师”。
就见云焉理所当然道:“嗯,对啊。”
胡映雪再看那位独孤红叶,这位好似看到什么过分喜剧的事,捂嘴笑得很克制。
胡映雪:……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疯了?!
就见独孤红叶笑着走进卫生间,轻轻关上了推拉门,动作之自然,之日常,就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起夜上了个厕所随手关上了门一样。
胡映雪:“!!!!!!”
啊啊啊究竟在干什么啊你们!!!!!!!
免费捉鬼,就这么敷衍吗?!
然后,仿佛是跟她们置气,那扇推拉门重新又打开了。
紧接着,从打开的门里,涌出黑色腥臭的水,向外蔓延,淹没盥洗池那里浅色的地砖,继续向外,直直涌向她们三人的脚边。
“妈妈啊有血有血啊啊啊啊——”
胡映雪尖叫着几步跳开,躲得远远的。
刚以为自己躲开了危险,却在擡头的刹那,看到推拉门上方和天花板之间的空隙上,挂着一颗圆圆的脑袋,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绿光,在察觉到胡映雪的注视后,对方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看见我了啊。”
它的声音阴冷,还故意拖慢说话速度,拉着长长的尾音。
嘎吱嘎吱,那颗头转动起来,随着它的动作,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幽绿的鬼眼。
滴答,滴答。
长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地面上滴着血水。
“鬼鬼鬼来了!!”极度惊恐下的胡映雪张口好几次,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叽的声音,尝试许久之后才敢说话。
鬼已经来了,这两个大师怎么还不捉鬼啊啊啊!
就见云焉表情淡淡的,在客厅餐厅转了一圈,最后从电视柜上拿起一个电蚊拍,在手里掂了掂。
胡映雪绝望地闭上眼,终究是她错了,把这样两个货当成捉鬼大师带回家。
念头刚落,只听一声霹雳啪啦火花带闪电,又伴着一声惨呼,有什么重物落地发出嘭的一声。
胡映雪捂住眼睛,手指张开一条缝隙,偷偷看过去,只见原本已经汇聚到脚下的血水不见了,卫生间门开着,灯也亮了,却没有半个人影。
胡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