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篇3
司方煜脸色瞬间变得有点白,差点把手里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丢了。
他不由自主往云焉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它还在吗?”
这个反应,在编导等人眼里,有点过分神经质了。
编导和跟拍摄像等人对视之后,心里都猜测兄妹俩可能是在策划什么针对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恶作剧,所以才表现出这种惊悚反应。
几个工作人员心照不宣,编导给众人一个眼神,示意如果一会儿被嘉宾cue到,按情况随机应变。
谁知嘉宾并没有和工作人员互动的意思,云焉只是点了点头,司方煜脸色更白了。
接下来,云焉对着两人旁边的空地轻声说了句,“出来。”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兀自摸不着头脑,忽然瞧见空地上平白冒出个蓄着山羊胡的老人,梳着百年前的辫子头,穿着藏蓝底斜襟长袍,衣服边缘还镶着一圈风毛,一看就是从前的富贵人。
全体工作人员:“妈呀!”
山羊胡刚出现,被工作人员的尖叫吓得原地飘向半空,好半晌才抚着胸口重新飘回地面,斜了一眼叫得最凶长得最壮的摄像大哥,不满道:“看着浓眉大眼的,胆子好小哦,吓我一跳!”
工作人员:“……”你说谁吓谁?!
原来,山羊胡是一百多年前这个村子告老还乡的大官,坟地就在这座院落下。
好巧不巧,这家屋主祖上也是本地小地主,死后也葬在了这里,这么一来,两家祖宗鬼就产生了土地纠纷。
今下午恰好遇到鬼帝小姐,三下五除二帮忙处理了纠纷官司,山羊胡为表谢意,就送了她一只翡翠镯子。
山羊胡袖着手给云焉和司方煜作揖,嘴里说着,“一点小小土特产,不成敬意,请务必收下。”
工作人员:你踏马管这种成色的镯子叫土特产?!!
司方煜因为见识过比眼前离谱百倍的惊悚场面,此刻比工作人员们要清醒不少,根本没有被糖衣炮弹打动,一心一意在考虑着接下来的生活问题。
他没打算收这个土特产,重又捧到山羊胡眼前,“老人家,既然是您的地界,我们不便打扰,我们兄妹俩今晚立即就搬出去。”
谁特么会在坟地上安然睡着啊,而且他还看见了坟地里的鬼!
谁知山羊胡比他还客气,“您两位入住,令这里蓬荜生辉,方才我已经带家人搬走了,请你们务必安心住下,不会有鬼打扰。”
司方煜:“……倒是不用这么客气。”
话都到这份上了,搬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山羊胡似乎是怕司方煜继续推辞,瞅着这个空档,倏地一下原地消失。
留下一脸淡定的兄妹二人,以及如同被雷劈了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云焉刚要说什么,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
乡村的夜里很寂静,隔着半条街也能听出那是不远处一号院周素清发出的声音。
一行人来不及细想,加快脚步出了门。
倒是不算意外,影后带着自家狗子夜里出门遛弯,狗子一时激动带着影后来了个百米冲刺,然后,又光荣地倒在了终点线上。
她家狗子的脑子就是这样,不懂吃一堑长一智。
周素清没想到,司方煜兄妹俩出门看到她之后就跟了过来。
虽然心里腹诽大家不熟,但好歹也是混圈十几年的人精,又是影后,表演亲切热络简直是天衣无缝。
她刚转过脸,就看到云焉暗暗皱了下眉,然后说:“周姐,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做过、或者是遇到过比较奇怪的事?”
这是一个老套的神棍开场白,却让周素清两手抖了抖,怀里的狗子差点滑落掉地上。
周素清身后的跟拍团队也大跌眼镜,摄像大哥直接嘴巴张成O型,半天没合拢。
大家都有点幻灭,这不食人间烟火小仙女模样的女孩,怎么会是这种人设?
“云小姐,你为什么这么问?”周素清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云焉看透她心里所想,看了司方煜一眼,笃定道:“这样吧,我们去你那里看看。”
生怕周素清一个手抖把辛巴摔出新伤导致原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云焉没有说出自己的发现。
她似乎在跟一只鬼同居。
周素清纵然心里觉得万般不合适,但当着镜头的面,拒绝的话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返回一号院的路上,她一直在回忆云焉方才问的怪事,终于想起一件来。
“那个云小姐,说到怪事,这段时间确实有一件,我家辛巴,从前很黏我的,现在忽然喜欢一个狗自己玩儿,而且有时候吧,特别瞧不上我似的,不让我碰它,一碰就生气……这,算吗?”
周素清毫无偶像包袱地抓了抓头发,这种事她说出来只当是来个综艺人设反差,便宜的还是这个节目组。
事实上,她这次息影再复出之后确实一切顺遂,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前些时间还找到了心仪的现任。
原以为云焉不会回答,谁知她一脸认真点了下头,“算是的。”
周素清:“哈?”
似乎被打开了新的思路,周素清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有一天,这傻狗子……晚上非要跟我一起睡,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身红墨水,早上起来吓我一大跳!”
周素清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红墨水太吓人了,一大团粘在辛巴肚子上还有她睡衣上,早上醒过来时还以为出什么事流血了。
当时她男朋友也在家里,早上起来直接吓得半死。
“唉。”周素清一口气叹得老气横秋,“就有时候觉得养狗跟养熊孩子差不多。”
熊孩子不接受她给它找后爹。
“红墨水?哪来的?”云焉问。
“我爸书房拿的呗。”
周素清父母都是退休教师,未婚夫去世之后,她就把父母从老家接到京都一起住。
家里房子够大,周素清还跟小时候一样,只占用顶层的主卧和起居室,其他房间都是父母自由支配。
但辛巴不受限制,哪个房间它都可以随意出入,她爸还说,辛巴才是家里不折不扣的老大。
云焉眼睛闪了闪,打出一缕灵气,辛巴在周素清怀里悠悠转醒。
一号院是老式双扇木门洞开,她把辛巴放在堂屋里的小狗软床上,辛巴转动小脑袋看看周围的人,摇着尾巴蹭了蹭云焉裤脚,之后又兴味索然地趴了回去。
相比狗子的高冷,周素清就显得十分热情,“家里来了很多哥哥姐姐哦。”
狗子面无表情看了眼其他人,干脆摇着肥屁股跳下床,直接走开了。
周素清:“额,孩子不懂事,各位别见外。”
节目组谁会跟狗子一般见识,都打着哈哈,只把眼睛往云焉的方向看,毕竟,按照云焉方才说的,周素清这儿可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云焉从进门起便注意到了来自细边小房间的浓重阴气,她问:“我能参观下房间吗?”
周素清正在给辛巴喂水,听了直接洗完手上前引路,“可以啊,很荣幸。”
而在周素清带着云焉进入小房间后,原本趴在食盆上吭哧吭哧喝水的辛巴擡起头,也跟着走进房间。
小房间里家具陈设很简单,一张小床,简单的原木衣柜和同款书桌,周素清把这里当书房用,桌上放着一摞最近在看的剧本,前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竹雕笔筒,里面简单放着一些文具。
云焉在书桌前站定,拿起了竹雕笔筒里的一支老式钢笔时,辛巴忽然目露凶光,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在场众人无不吃惊,毕竟从节目录制到方才,辛巴都对云焉表现得很亲近。
现在忽然一反常态,这么凶巴巴的。
“辛巴乖乖,不能没礼貌哦。”周素清俯下身安抚辛巴,但狗子的怒气并没有缓解,甚至还颇为傲娇地伸出前掌狠狠拍了她的手背。
云焉总觉得哈士奇方才看周素清的目光里饱含了“你个傻丫头总不让狗子省心”这种情绪。
她在周素清面前晃了晃那支钢笔,“笔仙?”
节目组众人:“???”你在玩什么?这种台词不能播啊喂!
谁知,此话一出,周素清瞪大了眼睛看着云焉,半晌才结巴道:“是、算是玩过吧?你怎么知道。”
但是,那是她跟狗子玩的笔仙游戏啊,这踏马也能请来笔仙?
据周素清描述,那是俩月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看了电影玩了游戏还是睡不着。
一人一狗百无聊赖,就想玩点刺激的。
周素清经历未婚夫的过世,脑回路逐渐变得灵异,她灵机一动,决定玩笔仙。
里里外外找遍了才寻出这支老钢笔,大概笔龄比周素清年龄还大,是他爸以前批改数学作业时常用的红墨水钢笔。
周素清抓着辛巴的胖爪子一起握住了钢笔,“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世,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辛巴:“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云焉的话触发了某种心理暗示,周素清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窗户紧闭的房间确实吹过一阵阴风。
最终,她和辛巴没有在纸上成功画圈。
但是,钢笔吐了一口红墨水。
周素清觉得红墨水有点惊悚,心里纠结这算不算请来笔仙了?苦于没有类似攻略可以参考,所以她决定让仪式继续往下进行。
周素清虽然也是书香门第,但她天赋全部用在脸和演技上了,智商上的平庸也是亲爹妈认证过的。
她一向不算灵光的大脑艰难地转了转,终于憋出一个问题:
“笔仙笔仙,我找到下个男人需要多少年?”
辛巴:“汪汪——”
她倒是不着急谈恋爱,但是真怕从此就孤寡一生。
毕竟,亡(未婚)夫哪儿哪儿都是天菜,在她看来人间少有。
钢笔动了。
它吐了一口红墨水。
说没有什么吧,明明这笔吐水了。
说是有什么吧,但这种时候吐墨水是不是显得笔仙太不正经了。
周素清心道,有本事你一直吐水我就信你。
于是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笔仙笔仙,辛巴跟对面楼的二丫能成吗?”
二丫是一只母八哥犬,周素清遛狗的时候见过几次。周素清觉得,辛巴对人家有意思,但是二丫好像还没有情窦。
钢笔又动了,吐了一口红墨水。
周素清:“!!!”
她狠狠拍了一下辛巴的爪子,刚才不是钢笔动,是狗子手抖了吧。这支钢笔应该是坏了,才会不停吐水。
周素清放下心,问了一个沙雕问题,“笔仙笔仙,玉皇大帝住的是平流层还是对流层?”
钢笔:“……”
周素清:“哦,有点超纲了哈,那问个你日常相关的。”
“阎王爷工作的地方在上地幔还是下地幔?”
钢笔:“……”
最终她得出结论,钢笔前两次吐红墨水就是狗子在搞鬼,证据就是,后面两个知识题辛巴根本就听不懂,所以钢笔也没反应。
云焉看着附在钢笔上犹自无能狂怒的鬼影,发觉她自己有点同情这个笔仙。
她打了个响指,顿了顿,云焉又从口袋里掏出纸人娃娃,捏着发包语带威胁说了句,“是不是跟着地府的公务鬼学过狗语?这下用到你了。”
狗子能看到笔仙,而且,它似乎和笔仙很熟。
云焉有点好奇,想知道这狗子都和笔仙聊什么。
众人忽然感觉视野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几个摄像面面相觑,都以为摄像头出现了问题。
周素清心大,干脆伸出手在眼前扇了扇,“哎,空气挺好的啊,怎么这会儿起雾霾了,感觉鬼气森森的啊啊啊啊啊——”
她的鼻尖差点触碰到一张惨白的鬼脸,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和鬼有了亲密接触,周素清吓得跳了起来。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尖叫,两个女编导翻了翻白眼,仅凭着那一点点敬业精神没有让自己昏过去。
鬼:“……”
似乎是怕吓着众人,那只鬼自和周素清对视后便转过身背对他们。
周素清鼓起勇气看过去,发觉对方半透明的胸口位置悬浮着那支旧钢笔。
周素清终于感到了迟来的惊悚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小姐、这、这是笔仙吗?”
她大为惊悚,不止为自己请到并且亲眼看见了笔仙,也为了眼前这位首富之女美若小仙女的女孩是神棍人设这件事震惊不已。
甚至她还分出一部分敬畏的眼神给了司方煜,对方看起来对这种事接受良好,除了脸白了一点之外。
周素清暗自点头,首富家的孩子果然神经比常人粗大许多,想来是见多识广。
云焉点头回应周素清,“是,你请来的那个。”
男鬼没有转身,只是手臂抱在胸前,冷哼了一声。
辛巴从周素清身后冲出来,跑到笔仙跟前,大胖脑袋往那具飘在空中分明不存在的躯体上蹭着,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小纸人清清嗓子,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之后,一个阴柔的老头声音响了起来,带这些迟疑:
“这狗子在说——别搭理那女人!老夏快来跟我玩!”
众人呆愣当场,每个人都神色迷茫,脸上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纸娃娃红笔勾画的红唇一边翘起,勾出一个堪称邪魅惊悚的笑容,“这是神迹,老夫我精通兽语翻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来自云焉手里拿着的一个造型阴间的纸人娃娃,但声音很奇怪,一听就知道不是人类发出的。
“老夏?”周素清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脚下毫无形象趔趄了一下,一个跨步抢到笔仙身前去看它的脸,“你真的是老夏?”
被叫做老夏的笔仙没理她,转过身对云焉摆摆手打招呼,“前男友。”
周素清一通小碎步颠颠跑到老夏一边,有点着急地向云商澄清,“是未婚夫。”
老夏翻个白眼,“炮灰白月光。”
周素清气得跺脚,“亡夫。”
云焉:“……”
等等,她网文看得少,需要捋一捋。
“所以,是你自己在家里请笔仙,然后招来了死去的未婚夫?”
即便是云焉,也觉得这事有点好笑。跟自己家狗子玩笔仙,请来的笔仙却是死去的男朋友。
周素清抓头表示困惑,忽地眼前一亮,笑着问老夏:“你是不是一直在家附近,所以我才一下就招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