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行
“就叫左可爱，一样的发音，她还有个大拳头哥哥，是个妹妹更好，多一个人收拾我家那混小子，皮的不行，都说有妹妹了，就老实了！”
阿福擡着相机不停的抖，说起混小子幸福感都要溢出屏幕了。
男人又说：“男娃娃女娃娃，只要是自己的娃娃，没有不皮的，你家阿锐那样的，一副聪明相，你不要赶明儿回去给我，我养大，给我家大葛小葛迷你葛当上门童养婿，白捡！”
“想的美你个老流氓，我家阿锐将来是要干大事业的，媳妇儿说了，砸锅卖铁供他读书，读完了一车一车往家里拉钱，倒插门想都别想！”
“封建迷信，你这思想就要不得……”
“没电了嘿……”
画面一闪，合屏了。
左锐听的认真，视频黑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扒拉着余岁问怎么停了。
余岁从不明就里中回过神来，把本子上记录得东西稍微理了一下思路，“没有了，修复的不准，显示15分钟，实际上播放可能有20分钟不止，要放别的听吗？”
“不，重播，就播后面我爸跟人聊天的那一段。余岁，重播……”
左锐听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只是安静的抱着膝盖听，这会儿像是缓过劲儿，说话带着哭腔，前所未有的委屈，手掌虚弱无力的捏着余岁的手腕，似乎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喃喃重复了一句，“余岁，重播。”
“好，别急，我调一下。”
左锐的声音巴巴的让余岁心口疼的厉害，纵使是发病，沉浸在最痛苦的失恋记忆里，烦起来被黄思夏捏着耳朵丢出去面壁，左锐也从没这么认真的委屈过。
余岁调好的进度，重新放给左锐听。
抛却前面的吵闹，后面聊天这段其实很温馨，两个远在他乡的男人，说起自家媳妇儿和孩子，总是忍不住发笑，这笑声多幸福，左锐的眼泪流的就有多凶。
哭湿了半条睡裤，又擦湿了四条袖子，左锐还在要求重播。
眼看着天也亮了，短短十几分钟的聊天左锐听了几十遍，余岁不看着画面脑子里都已经能对上词了。
左锐起床的闹钟响，最新的一遍重播也播放完了，左锐坐着一动不动，余岁想着要是左锐还要求重播他就把U盘拔了。
左锐没要求重播，咳了咳低沉的嗓子，转头问余岁：“困吗？”
“不困，但是你要休息一下了。”
“带我去医院好不好？我的眼睛，我要看见。”
“去医院没用的，你这样去了也只是拿药回来吃，吃了也不会复明，我们一直在吃的那些药。”
医院去了不下三四次，每次检查的结果都差不离，还是要看左锐自己。
按理来说这些视频这么重要，这么突然的一刺激左锐也该看得见了才对。但是现在的情况，左锐不但没看见，反而因为眼前的白点扰的头顶裂开一样的疼。难道是刺激过头了？
左锐也没再反驳，转回去瞪大眼睛盯着前方，可是他的眼前，依旧没有任何东西，那一片凝重深远的虚空黑影中，还是白色的漂浮物。左锐确认自己很想看见，这种想，绝对是他对他这双眼睛有史以来需求最高的一次。
然而没有用。
左锐卸了力气坐回椅子上，任由余岁给他重新带好眼罩，然后要求重播。
他本来有个弟弟，叫左楷，读出书来，也是有大出息的。或者家里本该有个妹妹，叫可爱，啥也不用操心，因为家里有个拳头很大的哥哥。这个妹妹会像他爸爸说的那样，把左锐吃的死死的，因为左锐就喜欢可爱，爸爸比谁都更清楚。
左锐不喜欢自己被打扮的可可爱爱，但从小就喜欢别人家扎小辫子的女娃娃，或者肥嘟嘟的男娃娃，谁家有没落地还在怀里的奶娃，小小的左锐说起来就像数宝贝一样，一个都落不了。
本来自己家也有一个的。
妹妹一定会长的像黄思夏，柔软服帖的头发，天生带着点黄，但家里条件好了，养黑自然不在话下，月牙弯的眼睛，眼珠子溜圆漆黑，家乡的山水，盈不满那一双从小就极为受宠的眸子，嘴角微擡，从不似左锐那般冷漠。
妹妹站在比楼房还高的槐树下喊，喊什么无所谓，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会穿过层层麦浪和河塘，将远处一身是泥的哥哥爸爸喊回家喝上一碗热汤。
“左锐，别哭了，再哭更看不见了，别哭了。”
余岁安慰中也带着哭腔，他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和左锐扎堆一起哭，不然哭成一团，谁来安慰左锐？可是左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哭，不闹，不喊，不掐人，那么安静，连啜泣都没有，就只是落泪，一把一把的落泪。
除了心疼，剩下的竟都是无能为力。
左锐稳住情绪，一开口所有的稳住又变成了抖腔，“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爸…是什么去世的？”
“你说航海事故，是个不小的意外，同去的几乎都溺了，就这些。”余岁抱着左锐的脑袋安抚，眼罩浸湿了，只能摘掉。
“航海事故，但确实不是意外，视频里也听到了，不是意外对吗？”
“还不能断定，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听听其他的？”
左锐抹了两把眼睛，糊了一脸的泪水，“现在听，从第一段开始听。”
“要不先吃饭？”
“我吃不下，我等你，你先去吃饭，然后回来，从第一段开始听。”
左锐的语气不容置疑，余岁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劝，左锐说不吃，那一定连水都不会喝。
余岁划算了一下时间，打开了第一个视频开始播放。
一次性将所有的视频播放完，已经是深夜一点，视频修复之后没有按照原先的时间顺序排列，时间事件都不联系。
总共100多个视频，大部分没超过15分钟，只有不到20超过了半小时，有一个接近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