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赫想找他说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待在原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那鸟雀如此频繁地来回跳跃,就在空气中划了一道横。
聚集的云气如同刀刃一般迅速飞出,劈在了那鸟雀的脖子上。它瞬间僵住了,身体支撑不了平衡,应声倒地。
穆澈知道谁来了,所以他站起身来把鸟雀的尸体放在窗边后,就往门口看去。
“有何贵干?”
“找你聊聊天。”
简单的问候,雷赫坐在穆澈的王座,双腿放在桌子上,一脚踢翻了墨水,黑色的浊液顺着桌腿流淌,也浸染桌下那华丽的地毯,地毯上本该是太阳的位置此刻变成一团漆黑。
“你是哪里的人?”雷赫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南齐尔纳,你听我的口音就知道。”穆澈抚摸着鸟雀僵硬的翅膀,在阳光下的那只鸟雀就像睡着了一般。
“你活了几百年了?”
“差不多六百年。”
“六百年?旮赫韦干刚销声匿迹没多久!”雷赫震惊地看着眼前人,“你经历过索娜尔之战吗?”
“啊,事实上,我在那次战乱后出生,跟随我的父亲到达北齐尔纳,去往冰山。”
“那你一定认识玖衡·纳里密斯。”雷赫感觉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提这个名字。
“他在死前赐予了我一百年的青春,并要求我在一百年后去往他下葬的地方。”
“他为什么这么做?”雷赫又踢翻了一沓文件,随着墨水一起被侵染。
“他是我的教父,我父亲死后,他要求我去做他的继承人。”穆澈轻描淡写,不过谁也不知道他说的话的真假。
“一百年后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见。”穆澈张开自己的翅膀,在柔和阳光下闪耀出鸟类特有的生命的亲和力。
“那你还说翅膀是你偷的。”
“……”穆澈倚着窗,宝蓝色的眼睛变得骄傲起来,“穆澈·迪斯安不会说谎,如果他会说,那么你们谁都察觉不到。”
“你居然拿这个作为你炫耀的资本,也真的够败类了。”雷赫翻看着他的批阅的笔迹,接着说,“那么,伟大的穆澈·迪斯安,你日复一日地批阅文件真的能让国家变好吗?”
“旮赫韦干!我可是让歌城保持了四百年的和平。”穆澈忍不住笑道,“你想要教我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国王吗?”
“嗯……我不敢指点,但是你的方法太低效了,而且你没必要顾及每个居民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
“我有个想法,而且我敢保证一定有用。”雷赫把他的纸张揉成一团,向那人自信地微笑。
第二天的天气仍旧晴朗,和煦的阳光,温暖的风,围城边一片片红玫瑰,照耀着歌城的那平和的美感。人们都议论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国王下了新的命令,要求召集一批有才能的歌城公民进入城堡管理国家政务。这件事情让公民们才意识到这个国王的存在,郑奇也碰巧看到了这个征集令。
“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六百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郑奇提交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望着那座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城堡暗暗发誓。
日落日出,云集云散,风势渐渐,唯一不变的就是红玫瑰的盛开,还有人民眼里的幸福。一切如故,又或者是全部改变,国王和从天上远道而来的旅客数着时间的嘀嗒声,他们远眺这个王国的是是非非,发现仍有花香,仍有玫瑰。所以不管是对是错,评判的标准也并不是时代变迁。歌城迎来了转折,它的转折是国王忙碌着的羽毛笔,是旅客琥珀色眼珠里的毅力和光辉。
等到征集的日子已经过去,穆澈坐在城堡门前的台阶上一篇一篇翻阅,而雷赫正在大殿中清理那四百年累积下的灰尘。
“你该放松你的神力了,不然我清理起来会非常麻烦!”雷赫只能轻轻地滑动手指吹走灰尘,免得一不留神就砍碎了玻璃。
“偶然像个凡人一样生活也挺舒服的。”穆澈不搭理他的牢骚,手指划着纸张,指着上交来的个人信息。
“可是我一直在做神!”雷赫无能暴躁,“而且我从来没有打扫过,这么,脏,的,地方!”
“冷静点,以后你要经常打扫了。”穆澈回头瞅了一眼那滚滚黄烟,然后不敢回头了。
“什么意思!穆澈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要我一直待着这里给你做清洁工?!”雷赫的声音从黄烟里冒出,还伴随着他阵阵咒骂和咳嗽,“你干嘛不把乌云请进来?!这样我们都轻松!”
“会吓到民众的,而且伟大的旮赫韦干之子连打扫屋子都不会,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穆澈翻到其中一页时停住了。
“这是屋子?!这他妈的是城堡!他妈的三层的城堡!”雷赫终于从黄烟里走了出来,满脸都是褐色的灰,双手像是被重新上了个色,他一甩黑色的短发就掉下整片整片的灰土。穆澈站起身来,但没有同他继续开玩笑。
“怎么了?”雷赫拍拍双手,稍微抖了抖头上的灰。
穆澈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的名字让雷赫也愣在原地。他们面面相觑,穆澈还想说些什么,但刚张开嘴就放弃了。
“秦林·斯巴勒。”雷赫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他收回了玩笑的嘴脸,严肃地盯着国王。
“他还活着,而且就在歌城境内。”穆澈把那页单独拿出来,
“他写的是什么?”
“不是齐尔纳的语言,哦不,应该不是里尔赫斯的语言,因为齐尔纳还有别的神管辖的国家。而旮赫韦干管辖范围――里尔赫斯,没有这样的语言。等等,可能是冰山那边的古语。”
“不,不是,这是暗语,你把笔顺从最后一笔写到第一笔试试。”雷赫瞥了一眼,然后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了起来。
穆澈看着他俯下身子在宫殿门口的地板上破解这道谜题,随着他一笔一捺书写完整,那句话的意思也随之浮现:
“近来可好。”穆澈念了出来,然后冷笑一声。
“他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特别。”雷赫把石头扔到一边,“不管怎么说,如果在境内的话,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放心。”
“你这句话反而让我更不安。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国王大会了,我怕他就在那时候给我出些差错。”穆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虽然我已经错过了三次国王大会,而且我没打算参加这一次的。让他自由逍遥一会也还不错。”
“我感到惋惜,惋惜旮赫韦干那时候没杀死他。”雷赫只能苦笑,然后摇摇头。
“秦林·斯巴勒。”穆澈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冷笑,“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