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
“没救下来。”穆澈从雷赫手里抢过那瓶已经喝了一半的酒壶,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谁?”
“谢伦。那家伙铁了心地要死,我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土都埋他半截了,不动,伸手,还咬我。”
“然后呢?”
“我说苏歌儿还需要你,他让我要么滚,要么帮那些人一起铲土。”
“你怎么选择的?”
“那些人的长矛都戳中我的鼻子了,只能先撤——难喝,下次别装这个。”
“为什么苏歌需要他?”
“因为她求我帮她找到她哥哥。”穆澈吐了吐舌头,让难闻的酒味散发出去,“苏戈苏格都……唉你知道的,反正谢伦也算半个堂兄了。”
“谢伦不喜欢她,那没有意义。”
“我知道。”
穆澈刚刚跑完,累得要命,他倚靠在城堡的外墙上,偷得暂时的休息。
“江免的事情已经到处传开了,现在里尔赫斯没有君主了。怎么说?连古馆还能撑多久?”
“事实上,只是江免退出了战争。”
“怎么说?”
雷赫把酒壶拿回来,舔舐瓶口最后一点酒水,咂咂嘴:“假神控制了政权。”
“他是哪边的?”穆澈没怎么听懂。
“他哪边的都不是,如果说秦林是战争疯子,那他,就是纯粹的信徒。”雷赫不是很愿意谈到这号人物。
“自己信仰自己?——不,那这意味着战争还没结束,秦林会把目标转移到他身上。”穆澈还是渴得要命,刚刚的酒让他又热又燥,快要到冬季了,他和以前二十多年一样,从不惧怕严寒。
“到也不是,秦林对他没兴趣,他或许会放弃进攻。”雷赫在穆澈脑袋上放了朵乌云,把酒壶又递给他。
“放弃可不像他的作风。”穆澈摆摆手,表示不要他的酒壶,自己张嘴等着雨珠落下,“你倒是给点水啊!”
“急什么,乌云也需要酝酿……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事情发展就看连古馆怎么想。”
雷赫挑眉:“仲夏那老古板……”
“都利的造反是斯图莱格一手造成的,我们不能添乱。”穆澈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狡黠一笑,“旮赫韦干之子,你终于能派上用场啦!”
“嘁,江免现在不怎么信任我,你不是也试过拉拢都利和夕城吗?都失败了?”
“尧真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至于都利……我不想说话,现在,还有一个办法。”穆澈在他面前踱步,然后拇指朝向东边,“去黎城,找卡西拉副臣,那儿的女王不管事。”
“你要让她派兵支援谷城?我记得黎城被抽调的军队还是挺多的,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不是支援谷城,而是支援七古,江免赌赢了,是我欠他的。”
“什么叫做……赌赢了?”
穆澈垂下眼眸,苦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雷,我会在三天之内收到戚绅·斯图莱格的死讯。”
另一边的战场上,雨刚停了一会,秦林把小麻花辫散下来,发绳丢给了身旁的戚绅。
已经连敲了两声钟鸣,虽说是被埋伏了,但仲夏军队的士气依旧不减。刚吼出进攻号子的时候,都利就把剑指向了自己猎石的兄弟,但是,他们并没有投靠里尔赫斯——换句话来说,他们自成一派,猎石和里尔赫斯都是他们的敌人。
秦林又取下自己水滴状的耳坠,又丢给了戚绅。他冷漠地俯视这片战场,此刻疲倦不堪。
“斯图莱格,你想要哪?”
“我以为你会把我放逐冰山呢。”
秦林回头冲着他微笑,然后席地而坐,戚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举动,也跟着坐下了。
“冰山有不好的回忆,我不想你去冰山。歌城和中心盆地,就这么定了,好吗?”
“你还没打下来呢。”戚绅笑道。
秦林回头看了眼局势,忍俊不禁:“猎石唯一的优点就是人多,看他们发挥吧,输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抄了他家老祖宗了。”
他的表情很微妙,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流浪神明,此刻陷入了沉思,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虽说梦想还没成真,但他已经想得太多太多,他无法预料戚绅的离开是多久,无法回忆起当年做霸主时的感受,他会觉得无聊的,有时候,他可能也不想要那么多不稳定。
“斯巴勒,晚上一起喝一杯吗?”
难得的邀请。
秦林是该思考一下怎么稳固自己的位子了。
无奈,都利迫于压力只得向里尔赫斯投降。第三声钟鸣后,仲夏撤军了,收获了一大批的战俘。
当晚阴雨绵绵,猎石元气大伤。军乐队在谷城演奏起优美的猎石民谣,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复杂。营帐外是简陋的聚会,除了血腥味和脓水的恶臭,就只剩下淡淡的酒香。
“朋友们,胜利在望!”秦林高举起一只酒杯,慷慨激昂地发表他的演讲,场下是无数的伤员和得了战功的将士们,还有忙里忙外的七古人,他们正站在最外边。
最后一句结束,迎接秦林的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虽说有一半都来自于七古人——戚绅让他们做的。
他们碰杯、聊天,戚绅仍旧小心地揣摩着他的表情,不小心触碰到了秦林锐利的目光。
“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撕破脸呢?”
“明天怎么样?”
他们平静地像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秦林干笑两声,回头看向吵吵嚷嚷的宴席,随即回头望着他,指着一个断了双臂的人,嘲笑那人该怎么吃饭。
“开心点,亲爱的。”秦林将杯中剩余一饮而尽,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口袋,过了好一会,他才摸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
两根手指把它推向桌子另一端,戚绅疑惑挑眉,没有接过这贵重的礼物,反倒是把头绳和耳饰拿出来,和宝石放在了一起。
“就像你的眼睛,多美。”
“这是你姐姐给你留的?”
“可以这么说,她走出牢房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忘记她的名字了,对不起。”
戚绅摇头,抿着酒杯边缘不再出声。
“不过幸好有她,不然我也不会从那牢房里走出来……”
“殿下!”尖锐的喊声打断了秦林干涩的回忆,他不满地低头看着扑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头棕发的男人,他正跪在地上,把脑袋埋在双手间,颤抖不已,他的身后,是猎石的卫兵。
“怎么回事?”秦林懒得挤出微笑。
“殿下,他之前拐卖猎石妇女,被我们抓住了。”
那人卑微擡头,蓝绿色的眼睛里流干了恐惧。
“哦……只是妇女?”戚绅非常不满秦林的这句话,他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还有儿童。”卫兵如实回答。
“殿下!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此番前来……”
“这儿人多,带到别的地方去,一刀解决。”秦林懒得听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