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想赶紧结束谈话，真是太折磨人了。
“我有一个！”秦林笑道，慢悠悠立正转身，双手紧贴后腰，右手抓住左手手腕，手指不停张开弯曲，玩弄着咯吱咯吱响的指节。
“我没兴趣……”
“建立一个全新的里尔赫斯！当然，我一点都不赞同统一！我想要的是，四个国家，四个国王……”
“你果然还是想称霸一方，到时候再次发动战争吞并其他三国。”穆澈打断他，满口不屑，“对吧？”
“一人主宰的里尔赫斯太压抑了，万人主宰的里尔赫斯太混乱了。所以，我认为，是的是的，我认为！”秦林回头咧嘴一笑，“齐尔纳很大，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分成几份——分裂的尽头便是统一。”
“好想法。但我没兴趣。”穆澈才懒得和他一起做梦，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
现在可不是什么有想法就可以立刻实施、立刻见效的时候，先不说人们愿不愿意被统治，光是现在这样混乱的城市，保持秩序都是一件困难事，何谈里尔赫斯国家建设？
想得真多……秦林要是放弃政治去做小说家，那肯定是里尔赫斯千年难一遇的人才。
“喂，小小鸟，别急着走啊。”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咯吱咯吱的关节响动变得明显起来。
“我说了，我没兴趣听你梦中呓语，你非……”
“你去过云层之上，对吧？”秦林转过身来，脸色阴沉着窃笑。
穆澈被这急转的话题给整晕了，他一时间对秦林又摸不到底，只能勉强镇住心中的慌张，眉毛上挑：“啊……啊，对。但你别想给我扯什么道理，我听不进去的。”
秦林嘁了一声：“你看我像是讲道理的人吗？”
穆澈语塞。
“好吧好吧！不说那些，我也喜欢云层之上，但我并不想失去记忆。偶尔去一两次还是很好玩的——那些神还会给你扯谎，老实说，他们糊弄人还真是一把好手。”
“那你……你想说什么？”穆澈嗅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
秦林假装惊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闷闷地说着：“失去记忆诶——你读的书比我多多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噢——当然是雷赫·里法尔了！你让他离开的，不是吗？我倒是希望你能把他找回来，毕竟现在的局势相当麻烦……但没办法咯，估计他现在已经把齐尔纳忘得一干二净了。”
穆澈却歪歪脑袋，脸上闪过一丝被发现真相的惶恐：“我知道啊，所、以、呢？”
这下轮到秦林震惊了：“你知道在云层之上待久了会被抹除记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戚绅还在。”
秦林听后突然大笑起来，他连蹦带跳地走过去靠近穆澈，然后伸手去摸国王眼睛底下和戚绅一模一样的红色痕迹。
他像是又找到了一个知己，前仰后合笑个不停：“旮赫韦干！你比我还疯！比我还能装！！我本以为你是无意的，哪想的到呢！哈哈哈，你蓄意谋杀了神明之子？！”
穆澈没有露出原来那副无辜的样子，反倒如释重负，嘴角微微勾起，但还是隐藏不住眼底那干涸的冷漠：“不，斯巴勒，我和你不一样。”
“哦？”秦林夸张地瞪大眼睛，长指甲磨蹭着那美丽的红色痕迹，“哪里不一样？”
“我并不想杀死他，而是想让他忘记我。”
秦林又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八字眉梢微微翘起，扭曲着声音：“为什么呢？”
穆澈刚要开口，秦林立刻食指贴唇，做出嘘声的动作：“别说，我知道我知道——”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悄悄耳语：“你自卑了。”
穆澈心头一震，默认一般叹了口气。他低着头，金色发丝遮住了眉眼，但不难看出犹豫和悲痛。他浑身颤抖，剑尖也明显地晃动着，而这一切都被秦林收进眼底。
他才顾不上对方的什么尊严，只是得逞一般哈哈大笑：“迪斯安！以傲慢而著名的伟大夕城国王！你自卑了！哈哈哈！你觉得你配不上一个神明，对吧？你觉得喜欢一个男人是错误的，对吧？啊啊，我知道，你又想起你父亲的故事了——穆间·斯韦纳，一个缩在纳里密斯怀里哭唧唧的窝囊废！哈哈哈！”
穆澈没有反驳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擡起：“作为一个恋人，我把该做的都做好了，虽然有些别扭……而且，我不希望他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真的啊？”秦林啧啧两声，凑上前去再三确认，“好卑微啊，殿下，你至于吗？”
“我是个麻烦。”穆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擡起头来，对上秦林那张笑嘻嘻的脸，“我害死太多人了，也不知道凡人的情感是什么样的。但我自始至终只明白一点，我要保护他。只有在此基础上，我才能奢求再去见他一面。”
“就算他已经把你忘干净了？”
“对。”穆澈一字一顿说着，“就算见不到也没关系。他会遇见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个满脑子政治的木头脑袋。”
“呼——我挑起你的伤心事了？”
“不，这是事实，没什么可说的。”
秦林咂咂嘴，看来是找不到什么好玩的乐子了。
“真自私啊，迪斯安。”
穆澈冷笑。
“你懂什么？你愿意让你喜欢的人跟着你受尽苦难吗？我可不要，他已经为我受过一次伤了。”
“唔……”秦林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倒冷不丁提了一嘴，“如果他意志足够强大，也许只会失去一部分重要的记忆。”
“那又如何？在这场混乱结束之前，就算有机会，我也不会和他见面——少打他的主意了，神明大人忙着呢。”
秦林耸耸肩，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寡妇样。
“真无情。本来看你不错，还想让你和我一起去重置齐尔纳的，真没意思……”
穆澈愣了愣，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认栽似的点点头。
“什么？”
“一起去、重置齐尔纳。”
秦林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见穆澈那熟悉而严肃的神情后，他立刻欢天喜地地冲过去捏住了小国王的脸，高兴地哼哼起来。
“哎呀，小小鸟，怎么突然想通了——你不是讨厌我说梦话吗？行啦！我不打他的主意啦！”
穆澈一脸不悦，翻了个白眼：“我真的，很讨厌别人猜我的心思。和你联合并非我本意，要不是保守党里有我的反对者，我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决定。”
“好啦好啦，别嘴硬了，你和斯图莱格还真有几分相似。”
穆澈干笑两声，随即阴沉着脸做出威胁的架势：“不许把我的秘密到处乱说，我还是一国之君，丢不丢脸是一回事，但要是让米卡拉知道，我就真成下一个了。”
“下一个英年早逝的国王？”
“别说了，怪难听的。”
秦林欢快地鼓起掌：“好的呢——那我们现在一起去歌城吧，再去找一个人。”
穆澈哼哼一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好啊，那就去找曾经的副臣，杜希·德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