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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尾声(2/2)

他如鸟雀般掠过此地,带着动摇的信念飞向索悉塔的边缘。他深知那美好的日子将会在今晚结束,那无限期的战争和无止尽的争夺将会拉开帷幕。或许他该期待,又或许,他该逃避。逃去云层之上,逃去一个夜里不再寒冷的地方。长久以来,他并没有达成他定下的任何目标,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都在浪费时间。

但是,浪费时间也挺有意义的。至少他结识了不同的人、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知识……哈哈,无聊的生活。

雷赫回到夕城、找到六指音痴时已是傍晚。黄澄澄的落日顺着风去了,余晖在叶片的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这一天筋疲力尽的能量。

这并没有使雷赫伤感起来,相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六指音痴弹完最后一首《希纳伯多的胡杨》后,夜晚终于来临。

“耐心一点,里法尔先生。”

“很冷了,再等下去,我的骨头就要冻裂了。”

他披上还残留着血渍的白袍,呼出一口冷气,扣下了兜帽。

在他活着的几百年里,他从未做过一件正确的事,今天也是,如果成功,他就是秦林的共犯、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如果失败,他就可以告别寒夜,去往云层避难——他并不想逃避。无论天空之主是否存在,云层之上都会使人迷失,都会使人感到恐惧。虽没有饥饿、疾病、寒冷,但永生永世,灵魂不得解脱。

一辈子都不会再自由吗?就和旮赫韦干一样。

他乘云而上,偷偷从窗户翻进了书房。这个书房已经大变样,烧焦的衣柜、漆黑的地板和飘台,到处都是残缺的纸片和书籍。雷赫已无法想象它当初的样子,记忆就那样……随风逝去了。他并没有心痛或是茫然,而是麻木着表情,推开了门。

上一次来这里时,他是那样高兴,高兴有人还喜欢着自己,高兴有人还愿意去怜悯自己。但现在不是了,还未上蜡烛、黑黢黢的走廊就像他那不能回头的人生,明明熟门熟路,却不得不时刻警惕。

拐角处,弯腰藏在扶手下,雷赫能清楚看见大殿里的一举一动。上次来时,两侧楼梯对称相望,中间台阶空荡荡的,这次回来,楼梯已经被拆除,加高了原来的台阶——上面放着王座。

叶竹坐在王座上,摆着一副恹恹欲睡的臭脸。而在十几级台阶下,进步派的人正和政府人员吵着什么。从上面偷听,他们的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嗡嗡嗡,令人生厌。

瞧瞧,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时间总爱危言耸听。

黑色的暗幕垂了下来,烛火摇晃着,把大殿照得金红一片。寒冷的空气催促着雷赫的神经,一层一层薄冰般地漫上皮肤,嵌进内脏。

真是荒唐。

一击云雾刺向叶竹的脑袋,可惜手已冻僵,没能顺利打出一条直线。

大殿后的墙壁断裂开来,巨大的裂缝顺着砖瓦一路向上延伸。

“有刺客!保护顾涅波卡陛下!”

进步派有人嚷了一声,顿时,大殿里的人都慌乱起来。政府人员突然热切了眸子,期盼地向后望去,看到那熟悉的白袍后,他们立刻抽出武器架上的佩剑,高呼着:“拦下顾涅波卡!迪斯安万岁!”

叶竹吓了一跳,愣在王座上直哆嗦。进步派的人赶紧冲上前去,拥着掩护着他离开。苏新为首的几十号人抽出腰间十字剑,剑尖向前,挡住了政府人员的去路。

“先把那叛国的狗崽子砍了!”

夕城人率先发动进攻,铁光闪烁,清脆的交战声宣告着这场伟大的刺杀行动正式开始!

雷赫的脸冻得难受,鼻腔也痒痒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发起高烧来。他瞄准了叶竹的逃跑路线,回身钻进了楼梯,直奔目标而去。

轰隆一声,雷赫打穿地板,劈里啪啦的大理石块向下坠落,把楼道堵得死死的。他从楼上跳下来,看见了那群吵闹的黑影。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双手聚了雾气,几道云刃唰唰撕开昏黑模糊的光景,吓得他们不敢动弹。

“保护陛下!”

其中几人喝道,锃一声清响,寒光四起。他们手持刀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表情严肃,惊慌中又带着不情愿,像是被逼着上前迎战。

雷赫挺着骨头里巨大的寒意,猛地跺了一脚破碎的地面,瞬间,高高刺起的砖石如蟒蛇般向前冲锋。进步派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小腿就被那坚硬的石头给刺得稀烂,血肉外翻,糊里糊涂跪在了地上。

血……

雷赫心头一震,嘶嘶抽着冷气。他回了回神,跳上石块扎出的斜坡,一路稳稳踩着,手上云雾如旋涡般吞噬温度,雷赫踩准最后一块石头,直直飞向了叶竹!

千钧一发之际,苏新从身后闪出,十字剑高高抛起,眼看着就要刺向雷赫,那神明却突然转了方向,踢着凸起的地面滑到一边去。

十字剑旋转着急速向下,叶竹惊恐万状,躲闪不及——雷赫猛一擡头,黑暗中,只见粘稠的鲜血溅满地板,叶竹·顾涅波卡被那一刃刺中了脖子。

血!

雷赫冒着冷汗,体内突然暖了一截,屠杀的快感瞬间盈满眸子,他怀揣着可怕的侵略意图,双眼模糊,艰难地爬了起来。

苏新立刻绕过破碎的石刺冲到那尸体旁边,匆忙检查起了叶竹的脉搏。

不知过了多久,雷赫的意识迷迷糊糊,又冷了,又开始冷了。

不够啊,还不够啊……还想要更多的,血。

他瞳孔一缩,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又有这种想法?!他总算清醒了脑袋,低头一看,手上黏黏糊糊的,是他刚刚没忍住伸手蹭上的叶竹的血。

再一擡眸,苏新露出了奇怪的笑,他抽出十字剑,慢腾腾地向雷赫走过来。

“布兰任,你最近好吗?”

雷赫虚弱得无法回答,他只能慢慢擡起一只手,想着等苏新一走近就把他干掉。

“我的确很想要那个位子,但我没想让他死——死了也不错,谢谢你,布兰任。”

见雷赫没再出声,苏新顺势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他们都看见是你气势汹汹来刺杀他,但我还是不放心。布兰任,你会闭嘴的,对吧?”

“小畜生,你以为叶竹没了,你就能坐稳国王的位子吗?秦林会打过来的。”

苏新勾勾唇角:“我可不怕,穆澈和秦林早有勾结,换句话来说,谷夕已经联合了。战争是给杜希的大礼,不是给我的。”

雷赫刚要后退靠着墙,苏新的剑就毫不客气地朝他脸上划了一道痕。

雷赫才不管那些,他单手握住尚有余温的红刃,血流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间,雷赫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推,掐住苏新的脖子,反手一转身,把他摁在了墙上。苏新立刻缴械,指甲抠着雷赫的手,呜呜直叫唤。

“你!你不能杀我!”

雷赫松了手,趁他喘气的工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哐哐就往墙上砸。苏新立马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威胁:“唔!你!穆澈是……是我舅舅!你要是伤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雷赫停了手,他慢慢凑近苏新的耳朵,压低声音:“好啊,那你让他来找我,我会在顾里坦山顶上等他——让他来时带一箩筐甜言蜜语,不然我会伤心的。”

他甩开苏新,一脚将十字剑踢远。他边走着,边伸手擦脸上的血污。

越来越冷了。

瘦落的街道里,六指音痴又弹了一首《希纳伯多的胡杨》。

他叹了一口气,越来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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