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医院（17）

齐衍沉默不语。

杜阳羽自嘲似的笑了两声，刚才的那种“我只信仰自由”的语气瞬间消失不见了。

杜阳羽：“你觉得我疯了吗？”

墙头另一边的齐衍忽然笑了：“疯了。”

“啊？”

“可能在我眼里，你疯了，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更疯了。”

“……”

杜阳羽莫名觉得有点危险？但是又见齐衍好像没什么大事儿一样，又好奇地去问：“你为什么进来了？我打听到了这个精神病院，就是专门虐待病人的……”

他没有回答，离开了墙角。

温织谨的事情他不想提了。

说走就走，真有你的温织谨。

够了吗？现在他都已经被认为成神经病了，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又是谁啊？

齐衍咬了咬唇，没想这些了。

在这边的日子几乎日复一日，天天洗脑到他几乎真的觉得他快要疯了。

直到有一天，齐衍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在精神病院里的一个角落看见他的。

这人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其他人从他身边经过都不带看一眼的，但更像是其他人看不见他。

齐衍只是回房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居然被叫住了。

“你好，齐衍。”

“……”

这个怪人忽然擡起头来看他，是蓝色澄澈的眼睛，表情一丝未变。

“……你好。”齐衍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便又准备离开了。

“请等一下，我想和你谈谈。”

“……”

只是他不想谈，继续迈着步子走，可是一瞬间，他动不了了，周围的人似乎也被定住。

时间被定格了。

齐衍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

那人走到了他面前，神情并未有多大变化，但眼底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你现在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不要丢下温织谨一个人，早点醒来。”

“……”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好一阵子，齐衍也很长时间没说话，大约是半分钟后，他才重新开口问道：“为什么？”

“温织谨他自己丢下我跑了，为什么叫我不要丢下他？”

那人只是低下了头，闭上眼睛。

现在齐衍能确定的是，这个东西应该也是神。

齐衍有些生气，但是惊觉自己好像可以动了。

神明的话未完：“齐衍，我来自未来。我来这里……是希望你快点醒过来。温织谨等了很久了。”

“……”

他翻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白眼，不想听他说话。

但是这番话确实令他动容了，齐衍转身就走的瞬间，神明化作了星光消失。

眨眼间，人间恢复如常。

杜阳羽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找到他：“愣着干什么呢？要吃饭了！你要拿什么搞快点嘛。”

齐衍愣了一秒钟，他要拿什么？他忘了。

“直接去吃饭吧，不拿了。”

“怎么像被抽了魂一样？遇到什么事儿了跟我说，让我高兴高兴。”

杜阳羽抱住了齐衍一只胳膊，像是一个大型人形挂件。

他伸手推了推他，却忽然摸到了他胳膊处好像……齐衍的话戛然而止：“都说了别拉着我……”

杜阳羽胳膊上多了一些鸟和“自由”两个字。

齐衍：“什么东西？”

他慌张着把手背到后面去了：“我自己随便搞的……”

整条胳膊，都是这些……象征着自由的东西。

齐衍心颤动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杜阳羽的信仰。

组织了无数次话语，还是换成了最普通的一句：“疼的话就别弄了。”

“……不疼！”

他没说话了。

……

杜阳羽一直试图逃出这里，只是屡试屡败而已。

又是几个月，他的身上多了一些伤口，有些是被自己拿刀划伤的，有些是精神病院里的那些疯子医生护士搞出来的。

杜阳羽手臂上的那些东西，被医生活生生洗掉了，有些洗不掉的直接拿刀刮掉了。

当天晚上齐衍差点吐出来。

只是这个人，被洗一次，就再刻一次。被抓一次，就再逃一次。

但是杜阳羽看着他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我觉得我没有疯。”

或许这个人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他找到了一条逃出去的道路，在下水道，有一个通道口，可以通向外面。

他想和齐衍一起逃出去。

那就一起逃。

那天晚上有月亮，下水道的臭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井盖被杜阳羽掀开！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从里面探出来了。

月光刚好照在了他脸上。

“齐衍！你看，今天晚上有月亮！”

月亮似弯钩悬挂天空，齐衍从下水道爬了出来，外面是一处大草坪。

杜阳羽的手臂几乎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了，但是他跑出来的时候伤痛似乎已经不算什么。

上面还刻着“自由”两个字。

杜阳羽激动地抱住了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