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顺着康熙的手看过去,那地方是众位阿哥的对面,雪也厚,跪久了怕是腿受不了。
胤礽忽然悟了,皇阿玛气不顺,想要罚他,又舍不得罚他,便朝旁人撒气。他要是聪明,便该闭口不言。
可凌普已经快死了。
胤礽与凌普数十年相处,此刻做不到冷眼旁观。
康熙眼睁睁看着胤礽起身,去了雪地里重新跪下,顿时怒气又上来了,感觉自己头发丝都在冒烟。
郑春华也就罢了,凌普算什么东西?
一个两个,都值得胤礽这样求情吗?
那他呢?
胤礽这样做,将他这个当阿玛的,置于何地?
康熙面色忽然异常红润起来,继而又瞬间煞白,他步子急躁,眼神也亮得让人心惊,“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太子。传旨,即日起,停用太子印信。”
康熙手指着胤礽,眼神锐利,连连冷笑。他也愈发激动,身体都开始发抖,一瞧就是气狠了:“朕就是把你惯坏了,宠过头了,才会让你这样有恃无恐。”
他嘴唇动了几下,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便头痛欲裂。忍不住躬下身来,康熙用左手抚着额头,右手撑在椅子把手上。李德全欲凑上前扶住康熙,却被康熙一把挥开。
康熙本想缓解一二,却不想丝毫不起作用。勉强站起来,他目光直直看向胤礽,喘着气,正想继续骂,却不料下一秒便身子一歪,便昏过去了。
坏了,皇阿玛晕了。
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尤其是胤礽,当下他也顾不得凌普了。
李德全和几个侍卫扶住康熙进了室内,胤礽便宣了太医来。
胤禔拦着胤礽,指责胤礽狼子野心,又说康熙就是被胤礽气病的,便不让胤礽进去。
胤俄也推波助澜,说什么都不允许胤礽这个有罪之人进去。毕竟方才的事,大家都看着,谁都能瞧出来康熙是被胤礽气晕过去了。
胤礽脾气一向不好,如今康熙又生死未卜,气愤之下直直甩了胤禔一个耳光,踹了胤俄一脚,摆出太子的身份来:“皇阿玛什么时候废了孤的太子位,你们再嚣张也不迟。此刻轮不到你们来孤跟前摆谱,滚出去!”
胤禔短时间内接连被康熙、胤礽父子俩赏了耳光,恨不得打回去。然而康熙没废太子,他与太子有君臣之别,不能动手。
绕过胤禔、胤俄等人,胤礽问太医:“皇阿玛身体如何?”
胤禛与胤祥护在胤礽跟前,挡住胤禔、胤禩几人探究的视线。
太医答:“回太子爷,皇上是气急攻心。”
胤礽闻言,也算是放下心来,“你去熬药,尽快送来。”
康熙昏睡了一夜,次日才幽幽转醒。
胤礽见康熙醒了,不禁有些欢喜,“皇阿玛,您醒了。”
康熙一醒来,目光盯着屋顶,听见胤礽的声音,连人也不看,就阴阳怪气道:“朕不敢不醒。朕真是三生有幸,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现如今,你没事,倒是朕,病得七七八八。朕怕折寿,受不起你这么大礼。你出去,朕不想见你。”
除了胤礽,这屋子里还有其他阿哥,以及几位臣子。众人听了康熙的话,不禁怀疑胤礽是不是把康熙气糊涂了?
皇帝何曾说过这种刀子话?还是对着他一向疼爱的太子。只不过,这话,太子也确实该受着。
胤礽听着康熙的话,明白他阿玛没消气。他跪了将近一夜的时间,面色惨白,声音也有些哑了:“皇阿玛,儿臣知错,儿臣这就走。”
康熙听他声音不对,这才在李德全的搀扶下坐起来,发现屋内人众多,方知自己失言了。人不少,康熙拉不下脸来道歉,他目光停在胤礽身上,只好温和问:“跪了多久了?”
自康熙昏迷后,胤礽便一直在床边守着。他这一辈子,没有额娘,只有这一个阿玛,自然比其他人上心。见康熙问话,便答:“三四个时辰了吧。”
康熙心里有气,见众人都在也不好说更难听的话,还想着给自己刚才的话找补,便道:“那就别跪了。凌普的事,怨不得你。”
又记挂着那造假的手谕,康熙便发话,“张廷玉,你去问胤祥的话。”
几位阿哥,谁不是跪了一夜,连康熙一句安慰话都没得到。太子关心皇帝,他们难道不关心吗?一时间,众人都心凉几分。
太子起身了,康熙便也让其他人起来,但不准他们离开,只让他们在旁边的侧殿里歇息。
他们一走,康熙便打发太医去给胤礽揉腿。
胤礽见康熙忽冷忽热,心里也难受。然而这情形,都是他不好,才会让他阿玛这般生气。待双腿缓和过来,胤礽接过太医送过来的药碗,“皇阿玛,您该喝药了。”
康熙又不是病得不能动,才不想让胤礽喂,便自己接过碗,一口口喝了。
胤礽看着康熙喝药,也轻声细语道:“皇阿玛,您心里有气,要打要罚,儿臣都认,您别气着自己了。”
康熙捏着羹勺,恨不得活剐了某些人,“凌普,朕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