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入门初合

顾生平将床让给了长安，自己便坐在桌边就此睡了一夜。

说是睡，却也非熟睡，一来他本就浅眠，二来却是那来自背后的视线盯得太紧。

被人盯一夜，即便是常人尚且不会毫无所觉，何况顾生平过惯了刀口上嗜血的日子，本就对视线、气息、杀气敏[gǎn]得很。

但想来长安素日在外受人欺侮，对人大概也难轻易赋予信任，一如在外苦苦求生的野猫忽来被人捡回去，一时不适应，心中猜忌他是否另有图谋而戒备心重，也是寻常。

于是顾生平便佯作无知无觉，两人皆无好眠，就此僵持一夜，待得翌日老时候，遥遥可听得雄鸡初鸣，顾生平方才睁开眼睛。

床上传来一阵悉索声，顾生平回头，只见床上那孩子躺得笔直，双眸紧闭，正竭力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

如此紧张，哪是熟睡之人会有的反应？顾生平暗

自好笑，却不拆穿，只是兀自起来梳洗、出到屋外，入厨房，生了柴火，煮了些米粥，盛了两碗端入屋内。

清甜的粥香霎时飘满屋内，床上正装睡的长安受香味吸引，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直叫。他终于也不能继续装睡了，便缓缓地自床上坐起，假装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作一副刚醒后睡眼朦胧之姿。

顾生平淡淡地看着，将碗放到桌上：“起来洗漱了，吃早饭。”然后转身出去，等他带着筷子和下粥吃的萝卜干回到屋里时，长安已经穿好衣衫，正要出去洗漱。

顾生平也不管他，自己慢慢地吃了起来，吃了几口，长安也坐到了桌边，拿起筷子、捧起粥碗静静地吃了起来。

不论是吃相，还是拿筷子的方式都算漂亮，想来该是原来家教就好。

顾生平早一步吃好，长安没多久也吃好了，正当顾生平要起身收拾的时候，长安却已经早一步收拾起碗筷。

顾生平略有惊讶地看着长安。

“放哪儿去？”长安对上顾生平的目光，一脸莫名，“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主动干活。”

长安忍不住皱眉，像有些不满，言语带着讥讽：“哼，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没礼貌没规矩的小叫花子么！你以貌取人不是好人，可我才不是爱白吃白住的人，你别小瞧我了。”说着，愤愤然地盯着顾生平。

顾生平心想自己也非这意思，但仔细想想，却也实难说自己没有以貌取人。长安这番指责并非没有道理，他便没有多言，只是默然起身：“碗送去外头小屋厨房里即可。待放好了，便到院子里来。”

然后顾生平便自屋内取剑，径自推门出屋，他在海棠树下静伫片刻，等了片刻——是以放个碗来说稍显慢的速度——随后便见长安湿着手自厨房走出，步至他跟前。

长安的头发很软，睡了一夜凌乱得很，如今他随手绾在脑后，又是与鸡窝无异。

顾生平俯视着长安，只觉怎么看怎么别扭，真恨不得伸手将那头鸡窝理理好，可是这点冲动被他生生忍住，到底什么都没说，也没做。

“习武之前，我且与你说些话。”顾生平淡道，“我姓顾，名唤生平；师父是……”正想报上师父名讳，却又觉没有这必要。

当年争锋教他功夫时，争锋也没说师祖名字。就连墓碑上，也只刻“恩师”二字，以致时至今日，顾生平尚不知师祖姓甚名谁。而后为争锋立碑之际，顾生平遵循争锋怀中留下的遗书，墓碑上亦未刻名号。

如此也可视作他们一门传统，由他继续传下，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