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一听，不由得噤了声。

细想之下，自己醒来时尚能见冥冥薄暮；食过早饭虽要扎两个时辰马步，可期间顾生平会去煮饭烧菜，他还能趁这段时间小小躲会儿懒。吃过了中饭，还能稍作午休，再习几个时辰书，吃过晚饭，也不过挥剑一百余下，便能洗漱睡觉……

这么一对比，倒确实是留手了不少。

再一想，长安不免对顾生平暗生几分佩服。如今长安自己这般“轻松”的日课，他尚且觉得折磨，当年顾生平面对的那番，又不知顾生平是凭借着何等的毅力，方才扛过的。

“那、那他成日里就做那么两道菜……”

“啊，那个呀……”方隽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苦笑，“那可不是他故意的。而是他呀……”说话间，已排到了方隽与长安。

“到这两位便满三十了，后面的明日请早！”老板吆喝了声，人群中一阵唏嘘哀叹，作鸟兽散。

“这可巧，正正好好，你说咱俩运气多好？”方隽得意地拍了拍长安的肩头，带着长安落座。

那老板又是一如适才一般的行云流水，不一刻，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便被端到方隽与长安的面前。方隽将一双已用茶水冲洗过的筷子递给长安，长安接过，小心地吹散热气，喝了一口面汤。

面汤烫得很，可敌不过它那鲜香味浓，长安这么些年来哪里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时哪里舍得将口中这点鲜汤，于是便一边眸含泪水，一边忍着疼痛，将那口汤吞入腹中。

“刚才说哪儿了？”方隽想了想，“哦，生平那厨艺。那厨艺你可怪不得他，他师父也一样不会做饭。自打他记事以来，吃的便是枯焦白饭、炒焦的青菜与水煮的河鲜。”

长安小心地吃着面，听到这儿，不由得愕然。

“顿顿如此，待他稍大了些，除去基本功，做饭的事也被他接手。可生平也不会，自小又都是吃的那些东西，既不知道如何料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吃法，于是也就依法炮制。只不过他的厨艺较他师父稍好些，没烧焦过。”

长安：“……”

“生平没吃过好吃的，自小吃那些饭食习惯了，不觉得有异，在他师父教育之下养成了如今这番欲望寡淡的性子；待生平长大后再下山游历，即便看到了好吃的，也没那心思了。与自小在外头长大的你不同。你要说生平如此便是故意刁难你，那可是冤枉生平了。”方隽顿了顿，吃了口面，“适才你说的什么，他做的是水煮肉？想必应该是你不喜欢吃鱼，他才换成肉的吧？”

“……”方隽不提，长安倒没察觉，如今方隽一说，倒好像确有这么一件事，他说道，“你怎么知道？”

“猜也知道。生平喜欢吃鱼，反倒不中意肉腥味。如今每顿都舍鱼选肉，自不可能是他突然换了口味，那原因便只有可能出自你的身上咯。”

误会倏然被解开，长安再一想，忽然只觉得此前的自己太小心眼，竟是有些羞愧。

面的热气蒸腾，熏得他面红耳赤，长安埋首吃面，可不知为何，适才那堪称人间美味的面，吃在嘴里竟是有些没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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