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谁对谁错
长安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顾生平,嘴唇几次翕动,却蹦不出一个字,只那小小的肩头不住地颤唞。片刻后,眼中竟是起了些水雾,嘴唇微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强忍哭意而不得。
顾生平看不得人哭,他不由得皱眉,别开了目光。他心道长安分明不甘与他学艺,如今既给了长安这一大笔银钱,可长安仍迟迟不肯挪步,想来大约是不知去处,且能为长安报双亲仇恨的仅他这一点希望,方才明明不甘却还归于他门下,虽想离去却又不能离去罢。
“你既看中方隽的功夫,想必也该会情愿与他学艺。”顾生平斟酌地说道,他想了想可能,大约有几分把握,方才说道,“如此,便待来日我书信一封与他,劝他收你为徒,你若有机会归入他门下,记得不要再似这般躲懒不……”
分明是如此地仔细斟酌,顾生平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仍是惹炸了长安的毛。
霎时,只见长安如一只被激恼了的猫一般,他红着眼睛,强忍着眼眶中滚滚欲落的泪珠,怒吼道:“谁说我看中方隽的功夫!?谁说我躲懒了!?”
一喝,竟是盖过了屋外的雨声。
顾生平怔着,只静静地望着长安,心中迷茫。他分明说的是事实,何来的错?
分明平日爱极了逞强,可而今,长安却再容不得一点逞强来遮掩他此刻的委屈。豆大的泪珠顺着长安那张如今稍圆润些的鹅蛋脸滚落在那件素衣上,留下一点水印。
只这一下,长安强忍的泪水便若断线之珠,一张脸如今亦涨如红烛。
“枉我听了方隽的话,还以为你是个好人……以为是我对你误会太深,结果……”
说到一半,长安便欲言又止。大抵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极难开口又或是什么的话,长安未再说下去,只是以目光,恨恨地瞪着顾生平。
“是我错信了,他将你说得再好,也都是哄我玩的。”愤愤地抹去泪水,长安低声道,“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叫花子!”
说罢了,长安便转身朝着屋外,冲入那磅礴大雨之中。不论是他的衣物、还是顾生平给的那一锭银子,他什么都没带。
分明自己没有说错。长安自打归入自己门下以来,便处处表现出不服他的样子;教他练功,他总有那么一会儿要躲懒,哪里似得自己那时,拼尽了全幅努力心血;而今,就连要他背的剑谱,都背不出一半。
自己哪里错了?
没有错,可又好像,觉得有点错。
顾生平哪里知道长安与方隽之间说了什么,方令长安适才说出那么一番话。但若说是为博同情,似乎又太过入戏。
伤口泛着痛楚,顾生平望着那已无人的床褥,床褥一角置着洗涤干净的长安的衣裳。若今日他不归、长安若背得出剑谱,想来今晚便该被长安换上了。
屋里陡然多了一个人时,顾生平总觉得不习惯;待这十几日习惯了,又少了一人,顾生平多少又有点不太习惯。
轻叹了一口气,顾生平吹熄了火烛,走回自己那以成年男子而言过于狭小的床榻。
那素日来没点好气的臭脸因动怒羞愤而哭的一幕在顾生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冲入雨中的小小身影,也教顾生平心中不安。
长安身无分文,就此出去,也不知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