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平杀住声息,翻身下床,潜至屏风背后。来人是两人,有些功夫,但功夫到底算不得太好,走路时仍能听得出声音。
细微的声响在门口响起,刀剑插入门缝,一点一点地将门栓移开。而后,刀剑抽出,一时戛然寂静后,门被缓缓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潜入屋内。
不一刻,两人便至床前。
床上没人,那两人顿失目标,却不曾慌张,仍是没有声音。
不多时,细微得若非武功绝佳之人则绝听不出的脚步声分散开,一个向衣柜,一个则向屏风而来。
顾生平缓缓向后退开两步,听得那脚步声离屏风只余两步的时候,他猛然暴起向那屏风一记飞踢。
霎时一阵大响,屏风轰然砸向背后那人。
那人连忙挥刀,大刀方才将屏风一劈为二的瞬间,顾生平已瞅准这一瞬,将烂剑抽出剑鞘,瞬间出剑,将那人的头颅削落在地。
“大哥!”衣柜前那人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尸首,他瞬间怒喝道,“你这厮!杀了我师门上下三十口人不说,竟连我哥都……!”
一时之间,顾生平并分不清此人所说的是何门何派。
这数年来,顾生平奉皇命而杀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如此人所说的满门斩杀的亦有数家,顾生平都记得,却分不出。
沾满双手的血仿若就此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虽分不清,可顾生平却也能清楚知道眼下的状况为何。
大约是有漏网之鱼,而这漏网之鱼费尽功夫终于将目标确认于自己身上,如今,是来报仇了。
但,为什么是在这家客栈?
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会在此落脚的?
心中的疑惑种种浮现,最终,方隽的脸在顾生平的脑海中浮现。
大约八九不离十,但如何都不是细想的时候,下一刻,那双目充血的男子便已大吼着挥刀向顾生平砍来。
顾生平闪身避开,当下判断这屋子太小,不易打斗。无视身后挥舞大刀的来人,顾生平翻身出窗。
若有漏网之鱼那是最好,但愿漏网之鱼能平静地度过余生;若要寻仇亦无妨,但愿是能武功胜过自己的。
但,往往都是来白白送死的。
即便顾生平有意想放对方一马,对方也注定会一生纠缠到底,仇恨之物,自是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方能罢休。
“哪里逃!”那人未追出,随即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短银笛,猛然吹响。
锐而冷的笛音划破寂静的夜,几是与顾生平落地同时,客栈后小树林的树影间悄无声息地生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将顾生平包围。
他们一个一个,都不带一点杀气,只静静地那么站在那里,仿若是没有声息的空壳。
倏尔,包围圈出现了一个口子,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步入包围圈后,口子复又合上。
“我们又见面了。”那是一旦听过便不会叫人忘记的绝好声色,男人低而冷地说道,站定在顾生平的跟前。
是元宵节那日出现在安清身边的男子。
可比之那时寻常的冷漠,如今的男子给人感觉却是大为不同。他周身分明不带半点杀气,可目光中却沉淀着冷冷的肃杀。
顾生平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唯常年嗜血的人……是绝顶的杀手。绝非似自己这般半路出家之人。